萧得里特颓然道:“好吧,就依章相公所言吧。”
章越闻言面上却露出些许失望之意,最后方道:“也好。”
萧得里特看了章越神色心道,此人是真想北伐。
最后萧得里特将章越的条款送至燕京议论,见萧得里特答允后,宋朝谈判使团无一不是欣喜至极,只是苦于在辽人面前不敢有所表露。
走出谈判之所,李评再也忍不住颤声问章越道:“大帅,是否将此谈判结果,立即禀知官家?”
章越看了一眼李评拟定的条款,道:“先不用吧,毕竟辽主是否答允,还是未知之数。”
毕竟只是拟好了合同,公司还未盖章。
还是以盖章(国书)为准。
当然就算盖了章,后续还是有变数在。章越要等十拿九稳后再告诉皇帝。
但李评等宋朝谈判官员一个个都高兴,不过听章越此言,还是强自按压下欣喜的表情。
众人之中,可能唯独章越是不那么高兴的一个。
李评想到这里再想到这一年来对章越的种种争议,对他的质疑。他当即对章越行了一个拜礼,尽量平静地道:“章相公,以往是李某错怪你了。李某向你赔罪!”
章越见李评如此,反是笑着问道:“你错怪什么了?”
李评不知如何回答,章越则道:“你我都是为了国事,没有错怪之说。”
李评闻言感动的说不出话来,恰好凉风忽起,李评立即转过身去以袖掩面。
章越看着树上的落叶,不知不觉间真定府已经提前入秋了。
……
议和条款给韩缜看过后,对方是一脸不可思议,辽国在最后居然作了这么大的让步,令他不可想象。
韩缜将条款教给章越后问道:“这一切是否都在相公谋划之中?”
章越道:“不曾。”
“那么相公是否真要北伐?”
章越没有言语。
韩缜知章越不肯实说,知道自己也问不出章越是否有伐辽之意。
章越道:“但无论如何,要使辽人深信不疑,自己当先深信不疑。”
韩缜赞道:“此言极是中肯。请恕下官之前眼界浅薄,不识相公的高略。”
说完韩缜起身向章越告罪。
章越道:“无妨,无妨。”
“我在想后世书生读史至此或会笑我章三胆怯,居然没有趁着西夏大败之际,坐失北伐辽国,收复燕云十六州之机。”
顿了顿章越叹道:“我读史时笑前人,后人读史来笑我。帝王功业之事,就是自己笑笑别人,再让别人笑笑自己。不过如是,不过如是。”
韩缜大笑举起酒盏道:“此话下酒,章相公我敬你!”
二人一饮而尽,章越道:“韩兄莫怪我就好。”
韩缜道:“我不仅不怪,反而要谢章相公。不是韩某使这出苦肉计,辽人焉能入套呢?”
章越,韩缜二人闻言各自大笑。
……
汴京已是起了秋风,官家身披披风看着庭院中的一颗梧桐树。
秋风吹来,梧桐树沙沙作响,几片叶子从树上卷落。
官家对一旁的石得一道:“此树是朕登基时新栽,后来朕便一直留意他,每年都要来看过一次,整整十年了,此树也成了参天大树了。”
石得一道:“官家心中包含万物,大者知宇宙乾坤,小也能察一树一叶。”
官家道:“朕哪有一叶知秋的本事,只是心想朕登基亦十年了。”
这时候一名内侍上前奉上一本札子低声道:“陛下,章越的札子!”
“不知是否有好消息传来?”
官家看了点点头,翻开札子后过目御览一番。石得一悄悄抬起头想看看官家脸上是喜是怒。
但见官家神情波澜不惊。
半响后,官家放下札子,然后迈步至庭院中间间而踏着落叶,向前行去
官家的步子走得极快,石得一等众内侍们有些赶不上。
一直到官家走到御亭中时,方才止步,此刻他扶住亭柱喘着气,然后对石得一道:“十年了……不,是一年的功夫,总算与辽国谈成了……耶律洪基回到上京去了,带着他那三十万皮室军回上京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石得一知道官家的心头大石终于落下了。
官家继续喘着气道:“是当恭喜……不过更大的喜还在后面……辽事一定,朕便可全力制夏,洗刷祖宗之耻辱,成为中兴之主!”
说到这里,官家转过身对石得一道:“立即拟诏,罢去章越河东宣抚使,河北宣抚使之职,立即回京!”
“朕授参知政事,谋灭夏之事!”
Ps:把明日更新放在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