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潜皱了皱眉,凝眸看她,面上阴晴难辨。
梁婠不想同他东绕西绕,索性直言。
“陛下不喜高昕,为何来此?只为告知妾处置薛氏一族的事儿吗?其实倒不必,妾当初就说过,他们平白无故受了那么多封赏恩宠,日后要杀要剐都由着陛下来。”
她歪着头看案几上的白纸黑字,平平静静的语气,听起来没心没肺的。
高潜盯着她卷翘的睫毛,瞧在眼里无端带着些凉意,像是唇边噙着的一抹冷笑。
“梁婠,你若偏心起来,是真的偏心。”
梁婠一愣,故意笑着插科打诨:“陛下的心是长在中间的吗?”
高潜一噎,无从反驳,心底却不知为何因她这句话生出些欢喜。
他又何尝不是偏心呢?
高潜往棺椁看一眼:“你明知他非孤所出,为何要将他养在跟前?活着也罢,即便死了还要守在这儿?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极力掩饰且主动担下罪责,母后借此大做文章,你——”
梁婠打断,若有所思瞧他:“看样子不是陛下,是太后命人动的手?”
高潜蹙眉。
梁婠道:“混淆皇室血脉,该杀。”
高潜挑眉看她,有些意外,也有些怀疑。
梁婠迟疑一瞬,缓声道:“这事若搁在我身上,我未必能做到陛下这般,即便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也做不到,还极有可能早早送他们归西。”
这是实话。
从前她能接受崔皓与春儿暗通曲款,也能接受冯倾月为其产子,可现在,她不能接受、更不会忍受陆修与旁的女子生儿育女,再别提还帮着他们养育子女。
宽容大度什么的,早在上辈子就用尽了,这辈子是一星半点儿也没剩下。
高潜哑然失笑:“你倒是坦白。”
可笑得笑得,眼里被烛火映出的光又暗了下去。
梁婠托着脑袋,移眸往门外夜色里瞧:“生来为人,何错之有?可偏偏又从出生起就是错的。”
高潜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纸张,一言不发。
两人一阵沉默,过了会儿,高潜才开口:“梁婠,你进宫不是来找我报仇的吗?”
梁婠转过脸,看着他点点头。
高潜静静看着她,情绪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