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照夜壁的出现,让郑直的心情好受了一些,却还是治标不治本。郑直第二日一早,不得不捏着鼻子选择走宣府的驿路。没法子,他发现拿陈九川真的没办法,人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事闹出来,吃大亏的是郑直自个。他也才悟出一个道理,官场不怕势均力敌,也不怕实力悬殊,而是怕豁的出去的。除非撕破脸,否则,郑直只能如此。
况且陈九川自认并非无理取闹,卢沟驿旁边的浑河源自山西管涔山北麓的桑干河和源自宣府的洋河,在怀来卫境内汇合后始称浑河。陈九川背过地方志,还晓得浑河是可以载人的,因此才会借题发挥。毕竟从京师到浑源州八百里路,想想都头疼。
郑直和张荣自然晓得对方是纸上谈兵。这浑河确实有部分路段可以通行装载货物,可过了太行八径之一的军都径,就因为河道湍急,暗礁不明,到怀来卫一段就没办法通行了。只是二人默契的都没吭声,看着陈九川找船,甚至还找马贩子卖掉众人的马。
郑直算是开了眼,要不是马贩子说漏了嘴,众人这趟差使才出来就得砸锅。陈九川不信马贩子的,又找来船工追问,待确定他的奇思妙想无法成行后,一整日已经过去了。于是照夜壁又被驾驭,纵横在辽阔的炕上,奔跑了一夜。
待第二日,队伍正式启程,却依旧不是南下,而是绕回京师,前往昌平榆河驿。郑直夜行数百里也早就乏了,索性躺在车里补觉。
短短两日,陈九川就成了队伍里最不受欢迎的人。他自个似乎也晓得,一到延庆州榆林驿,立刻钻进官舍闭门不出。
郑直伸了个懒腰走下车,笑着递给张荣一根烟“俺还以为咋也该日行百里,结果这才不过七十里就受不了了。估摸着明个儿能走上五十里已经是顶天了。”
张荣无语,他跟郑直又没法比。接过烟“当心点,俺瞅着那个姓陈的在车里写写画画的,似乎没安好心。”
郑直笑笑“俺就算谨守本分,他就能罢休?”
张荣不再多言,对方心里有数就行。
入夜后,郑直因为坐的是新式马车,白日一直在车上补觉,反而不困了。夏日炎炎,于是他制止了郑墨等人,起身来到驿丞的院子想弄些酒肉。不曾想驿丞不在,开门的是个妇人。
“那翟驿丞多会回来?”郑直扫了眼妇人身后。
“知不道。”妇人晓得郑直等人都是京师来的官,虽然不怕,却也有些拘谨。
“那大嫂这里有啥吃的不?”郑直无奈道“让下人给俺送过去就行了。”
“站里只有两个马夫看着马,其余的人都跟着去收麦子了。”妇人全无防备直接道“俺这还有半只鸡,老爷若是不嫌弃,拿去吧。”说完转身进了院子,摸着黑直奔厨房。因为地方熟,几步就摸到了盛放着半只肥鸡的盘子,一回神,撞到了一具身体。
张荣掏掏耳朵,瞅瞅天色,有些无语。他记得郑十七原本是个挺守礼本份的人啊,咋如今这不是东西?前两日是个盐商的娘子,今日又变成了驿丞娘子。
或许人有了权,就变坏了。张荣感叹一句,拿出烟,立刻有人凑过来给他点上,是朱小旗“张千户歇息去吧,俺们东家没个把时辰不尽兴。”
一旁尴尬的郑墨无地自容,张荣差点吸岔气,个把时辰?吹牛皮都吹破天了,他倒要瞅瞅郑十七个把时辰后咋出来。
朱小旗和郑墨见张荣不走,也只好陪着对方在外边听曲。三人彼此不熟,只好不停抽烟打发时辰。慢慢的,三个人的烟都抽完了,里边也从二重唱变成了独唱,却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张荣打了个哈欠,咒骂一句,起身回屋了。他服了,打定主意天亮后讨教一二,然后回去对付李氏那只深藏不露的母大虫。
奈何张荣骑得是马,睡了没一个时辰,就被手下喊了起来,吃饭后启程。而昨夜同样骑了一宿的郑直则留下五两银子,爬回车里补觉了。
有了这个发现,之后的旅途郑直也就不寂寞了,五十里到居庸关过街塔驿,又五十里到隆庆州州治城,六十里到榆林堡,三十里到怀来卫城,五十五里到土木驿,五十里到鸡鸣驿,六十里到宣府。因为八月初十才致祭北岳庙,所以他们其实并不着急,几乎站站停。
一路之上每到一处,郑直就会沐浴之后,带着郑墨以各种理由去找驿丞。然后由郑墨引开驿丞,郑直则不管这驿丞娘子是老是少,是俊是丑,开始软硬兼施,试驾一番。事后留下五两银子,倒也真的应了江侃那个‘开盲盒’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