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阿璟常年驻守边关,但只要一回来,总会来找自己畅谈,有时甚至是彻夜长谈,虽然祁云宸知道,作为储君应该习有度,寝有时,可他真的很开心,也拒绝不了祁云璟那少年意气、侃侃而谈的模样。
阿璟会同自己说起边关的风土人情,那时,他才知道,原来那里的人没有狐裘冬衣,只有猎得一身兽皮加身才能保暖;阿璟也会跟他讲敌军被他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记得有一次,阿璟只身闯入敌营,便取了敌将首级,自此后,敌军见到他,便如老鼠见到猫一般,恨不能长出四条腿来逃跑。
他曾与阿璟说过羡慕他,羡慕他的自由和不拘,而自己只能在父皇为自己安排好的‘牢笼’中,坐着世人艳羡的位置。
可阿璟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就像他,仁善宽厚,虽无心帝位,却是做皇帝最好的人选,只不过差了点儿祁云琛的狠厉,不过阿璟说这也很好,以后,杀人的事,他来替自己办。
世人都说皇家无真情,可他能看见阿璟眼中的赤诚,所以,他愿意为了阿璟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因为,他想保护阿璟,想保护那份自己此生都追求不到的肆意和洒脱。
祁云宸母子走后,何德’扑通‘一声跪在了祁豫安跟前,神色悲痛的说道:“陛下,老奴侍候您多年,您去哪儿,可都得带着老奴呀。”
瞧何德双眼通红,祁豫安忍不住打趣道:“老东西,朕被你伺候惯了,殉葬都得用你。”
“那可不,呸呸呸,陛下说什么不吉利的话,陛下千秋万岁。”
“千秋万岁?何德,若是可以,朕只想阖家欢乐,千秋万岁,那是孤家寡人才会期盼的,朕,不想要。”
何德能感受到祁豫安语气中的伤感,但他能做的只有拼尽性命的保护他,除了他是一国之君,他还是这个世上第一个厚待他的人。
他从祁豫安孩子时便跟着了,那时,他也不过是个刚入宫,还不满十岁的小太监,皇宫大内,向来拜高踩低,他这样无权无势的新人,自然也吃不上什么好果子。
而祁豫安早已是钦定的储君人选,他本以为,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根本不会在意他这种人的死活,但当管事太监因为他没有孝敬对他拳打脚踢,他带伤去御花园搬花,又正好被同行的小太监欺负时,却正巧遇上经过此处的祁豫安。
祁豫安不仅叫人呵斥了欺负人的太监,还让人给他送了药,他本以为这就已经足够幸运,直到第二日,管事公公笑眯眯的给他送来新的衣衫,又极其谄媚的,亲自将他送到太子府邸时,他才知,是祁豫安特地向陛下求了他侍候。
自此开始,何德的命运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再没有人敢欺负他、伤害他。
这么多年的相处,尽管自己只是一个奴才,一个可以当做物件买卖、仗杀的东西,但祁豫安却从未将自己看得低人一等,甚至还会让自己跟他一起上太傅的课业,也会带着自己逃课,吃酥饼也不忘叫人给自己留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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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为自己也会如同其他入宫的小太监一般,要么早早夭折,要么阿谀逢迎,满手血腥的痛苦终老,是祁豫安给了他光明和希望,所以,就算是地狱,他也会陪祁豫安一道。
“安王爷定会逢凶化吉的,陛下且先放宽心。”
“好了,一大把年纪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替朕传旨去吧。”
“是。”
“对了,三皇子府,你亲自去。林府那边,暂时瞒着。”
“老奴明白。”
何德走后,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祁豫安一人,在重重叹息一声后,祁豫安摸出常年佩戴在腰间的紫玉,细细的摩挲着,并开始对着空气自然自语道:“仙儿,你会不会怪我?这些年来,我越想让璟儿活得肆意些,却越适得其反,他也同你一般,为了我,为了他爱的人屡次犯险,甚至不惜牺牲性命,可我不想见他这般,也承受不住再失去他的痛苦。仙儿,若是你在,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会不会如今我们早已含饴弄孙?华儿是个好姑娘,可也像你一样,太过傲气,也不知璟儿将来会不会吃些苦头呢?呵呵,仙儿,我真的好想你。”
祁豫安时哭时笑,眼里的爱意仿佛要溢出来一般,就像面前的不是一团空气,而是一个真真切切的人。
而他手中的紫玉,亦在他的抚摸下,时有时无的发出一阵似有若无的光亮,就似在回应他的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