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什么,爷让你说就直说便是。”谢宴辞好心将台阶递到她眼前:“更何况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也是父皇的子民,替他分忧不算越矩。”
姜稚见谢宴辞没有任何不悦之色,瞧着样子倒真想听听自己的想法,便不再故作娇柔,直言道:“殿试是圣上用来甄选栋梁之才的,不仅要才学出众、品行端正,更要懂得治国之道、洞察时务政情。早些年殿试之题大多是吏政民风、百孝礼法。而这些年更是每每都加上治水河渠之要,妾身以为高谈阔论之事不足以完全展现进士的才学。”
“况且灾患带给百姓的除了忧虑,还有他们心底真正的痛苦,实则在灾患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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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宴辞没料到她说出这样一番话,也不掩饰眸底流露出的欣赏,从善如流道:“你认为要将重心转移到民生仓储上?”
姜稚倚坐在他怀里久了,难免肩酸腰软,便起身站在书案旁,神色殷勤道:“妾身给王爷磨墨。”
她将墨锭置于撒了清水的砚台之上,食指与中指轻轻搭在墨锭两侧,拇指按于顶端,缓缓用力,开始研磨。
动作间额间垂下的一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更添几分楚楚动人。
一边摆动手腕,一边温声说道:“如今天下趋于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可水患不仅会冲垮他们的居所,也会淹没耕田,浸毁粮仓,除去建堤防洪外,重建安置住所也会耗费钱财。即便朝廷拨下赈灾粮,也只能解决一时的温饱。”
且还不说这赈灾之物到灾民手上之前,不知会被克扣不少。
这话姜稚便不好说出口了。
谢宴辞又沉默许久,直至窗外的鸟儿踩断新枝,发出清脆声响。
他唇边绽起讳莫如深的笑意:“你是希望爷换了选题?”
“不敢,这只是妾身的浅见罢了。于公而言,妾身希望未来的状元,是个能为民所虑的好官。”
干预殿试一事,本就是僭越之举,换了常人恐怕不会容姜稚说这么多话。
但谢宴辞行事向来让人捉摸不透,所以姜稚才铤而走险,想要让谢宴辞加上上一世没有出现过的选题。
于公,她确实如此想的。
于私,她不想放过惩治陆喻州的机会,也不想让他如前世那般顺遂。
陆喻州熟读八策论,若再以水患为大题,且正中他的下怀。
这般想着的时候,谢宴辞已经伸出手来,掌心朝上,找她要笔。
她赶忙选了支顺眼的,蘸饱了墨汁递过去。
“容爷想想,拟个什么题好呢。”
姜稚内心欢喜至极,面上却云淡风轻,竭力压住上扬的嘴角。
只是还没高兴多久,忽然想起什么,“啊”了一声:“这殿试考题是绝密,妾身方才已经看到了些,莫不是都不能用了?”
内阁拟定之后,最后还需谢宴辞敲定。
眼瞅着殿试迫在眉睫,加选题于殿试上的所有才子们也是公平的,并不会有何影响,姜稚才如此行事。但若因此耽误了殿试,那她可就是罪人了。
谢宴辞在宣纸上写写画画,闻言轻哼了声:“才想起来,晚了。”
姜稚欲哭无泪:“那可如何是好?”
“这书房只进不出,还有两日结束,只能辛苦只只在书房侍奉着爷,直到宫中来人接爷去送密题后,你就可以出去了。”
看谢宴辞的神色不似作伪,姜稚认命般在心底长叹一口气。
“只只好似不愿意,方才不是还说着要为爷分忧?”
“怎么会。”姜稚连连否认:“能在书房伺候,妾身欢喜着呢。”
见她赶忙低下头整理起卷论,朱钗上的穗子也左摇右晃,甚是生动。谢宴辞看着她的目光逐渐温柔起来。
姜稚方才那番言论算不上什么大谋略,但深闺女子却能如此有见地,为民所想,忧民所虑。
就已然胜过了终日只会绣花饮茶的寻常女子了。
除了姜稚说的,谢宴辞还接连改了几题。姜稚在一旁殷勤研磨,抵不住好奇偷偷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