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话不需要说太全,道理不需要搞太懂,那样活得太累了。生活……
“难得糊涂嘛。”
皮雷仰起头,对没酒的空杯做了个啜饮的动作。
维也纳的阳光依然如此灿烂,这样的风景,他可以看一辈子。
但是有的人看不了一辈子。
不,应该说半秒都看不下去了。
莱茵-威斯特法伦州,杜伊斯堡隔河以西,克雷菲尔德郡。
罗贝尔面无表情地坐在莱茵河边的临河草坪上,昨夜下了雨,地面湿漉漉的,分明是森寒的冬季,草坪下却反常识地长出了嫩芽,潺潺的流水与高悬碧空中央的凛凛大日,一幅生机盎然的绘卷。
但他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就在鲁尔河的对岸,那座仍在火焰中沸腾的城塞,名叫杜伊斯堡。不久之前,那里还是他旅行的目的地所在。
科隆人攻破城市后,杜伊斯堡遭受了和君士坦丁堡相同的命运,破城,短暂的歇息后化为熊熊烈火中的灰烬。罪恶之城索多玛被天火所抹除,至少毁得灿烂,杜伊斯堡就好似一具被焚烧的黑死病患的尸骸,连毁灭都保不住尊严。
他仿佛能看见无数死者的灵魂在哀嚎中升空,更糟糕的是,白袍人“帮”他了解的一切使得他真切地理解“灵魂”的重量。
他脖子上悬挂的蓝宝石一直不安地摇动着,寄宿其间的“贝贝”的灵魂正不适地扭动身体。
一想到连如此巨大的悲剧都只是白袍人和他的同胞试验中的一环,他的心就像快沉入波罗的海的海底,每次跳动所需要克服的不止是张力,还有抗拒着继续生存的冰冷感。
活着真的很没意思,说真的,有点想死一死。
他遥看
一位莱茵少女抱着装满旧衣服的木盆,哼着美妙的莱茵小调,一蹦一跳地来到河边,似乎想要清洁这些脏衣服。
对生活在战乱年代,习惯了火焰与死亡的女孩而言,远方的黑烟和哀嚎完全不值一提,只配成为她洗衣服的背景乐。
她第一个取出的,是一双看起来脏兮兮的旧袜子。
正当她准备把袜子放进鲁尔河里时,罗贝尔开口了。
“姑娘,你手上提着的袜子。”
青年面色平静。
“能塞我嘴里吗……”
回答他的是快速袭来的黑影。
“啪!”
他顺势栽在地上,脸庞埋进被雨水浇灌过一轮的脏泥与嫩芽之间。待他恢复轻度意识,女孩一边痛骂着这个流氓,一边快速向克雷菲尔德的方向逃去。
他撑起身子,抹掉沾满脸庞的污泥,碰到被一巴掌扇得肿起来的脸颊,疼得抽了几口气。
好了,现在他的胡思乱想已经和他的尊严一起被打到十万里开外了。
该干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