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暂歇三天之后,基诺申科夫在苦役之余不断观察着同伴的情绪状态。
时间并没有让农奴们的怨愤消解,悲伤反而随着时间的沉淀渐渐深入心髓。
假如欧洲也有民心可用之类的形容词,基诺申科夫现在便想这样形容:斯卡利察民心可用。
这三天,他不止在观察同伴的心境,也在观察斯卡利察庄园的布局。
根据他的记忆,庄园内外每晚会有三队卫兵巡逻,其中中间的那一队由队长亲自率领,主要巡逻从河岸到田地的这段路径,提防任何试图沿河逃跑的农奴。
在警戒了三天,确定谋杀没有继续发生后,卫兵也逐渐放松了警惕。
他们不再整日披挂沉重的鳞甲四处游荡,而是又如往常那样穿着粗糙的布衣在农庄闲逛,时不时喝酒打趣。
一切的一切都引导向基诺申科夫最渴望的方向。引爆火药桶的机会,就在眼前。
但在那之前,还需要等待,等待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九月,摩拉维亚完全进入秋季。
凉爽的秋风拂过繁忙农民的脊背和脸庞,不少蔬菜瓜果都已成熟,农奴们再次陷入到忙碌的丰收劳作当中。
越是繁忙的时节,越容易有农奴趁乱逃亡,是故,卫兵队长亲自带着十几个护卫监督劳作——当然,没穿盔甲。
工作忙碌,人群熙攘,矛盾自然较以往更容易产生。
卫兵队长一眼便瞧见了在田垄西北角偷懒的四个农夫,当即带着人和鞭子奔向那方。
“嘿!不许偷懒!还没到休息时间,赶快起来接着干活!”他对偷懒的人喊道。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这时农奴就该骂骂咧咧地站起来继续干活。
但这一次,农奴没有听话。
偷懒的四人撩起了短褐上衣,露出骨瘦如柴的肚皮,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嘿?”
队长眉头一挑,拎起鞭子走到他们身边:“起来干活了,听到没有?!”
“老倌,别叫了,不累嘛。”其中一人眯着眼睛道,“我们休息够了,自然就会回去干活,不劳您费心了。”
“哟?还敢还嘴?”队长被气笑了,他解开鞭子,一鞭抽在语出不逊之人的肚皮上,抽得他抱头鼠窜,连声惨叫。
“叫你还嘴,叫你还嘴,反了你了!”
与此同时,在其他地里劳作的农奴听到这边打人的动静,不约而同在沉默中地聚集过来。
“不许过来!都给我回去干活!”
但没有一人听他的话。
人群在骇人的沉默中越聚越多,一片瘦弱的蚂蚁,逐渐将十几名卫兵,包括队长团团包围。不言不语,就这样冷冰冰地看着他们。
趔趄而来的基诺申科夫也在其中,感受着这股无言而磅礴的力量,身心都仿佛注入了无尽的勇气。
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卫兵队长下意识对着人群抽了一鞭。
粗糙的鞭绳掠过人群的脸颊,在每个人脸上都留下一道细密的红印。
然后,农奴还手了。
起初是一人低声骂了一句,立刻被一名卫兵揪住衣领打了一拳。
之后,他旁边的同伴毫不犹豫地推搡了卫兵一下,惹来三名卫兵的联手殴打。
周围人试图将卫兵和挨打的人拽开,却反被卫兵抽了巴掌,当即激起血性,和卫兵缠打在一起。
没有盔甲武器的差距,区区十几号卫兵哪里是上百农夫的对手?在拥挤的人海中,卫兵们的皮盔被揪掉,佩剑被夺走,十几人被压在田地里,哀嚎承受着一千只脚、一万只脚踩踏在身上的痛苦。
基诺申科夫咧开嘴角,笑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悄悄潜伏进踩踏的人群,捡起一柄佩剑,仓啷啷宝剑出鞘。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不要命了,反了你们——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