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祠堂不远就是老族长的府上,此刻,他的正堂内,两侧墙壁的缝隙里插着燃烧的枞树皮,烧得噼啪直响,也带动着光芒不停的跳跃。
正面的墙上有一个木制的壁龛,未用木漆进行过装饰,有些地方细看之下可以发现已经开裂了,估计是当初选用的木材,干燥的程度不够,龛中供奉着佛像、神位及刘氏祖先的灵位,正中央可见用楷书写着的“天地君亲师”五个大字。
字体总体而言还算苍劲有力、形体方正、笔画平直,只是在少数几个地方似乎圆润了些,不知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作,也似乎可以从中参透出些许执笔者的处世观,俗话说“唐书重法,宋书重意”,看来并不是虚传。
堂层内一坐五立共六人,坐着的,当然只有一脸凛然的老族长了,他的身后侍立着大儿子刘悌廉,再后是两个半大少年,长得一般高矮容貌,竟是一对双胞胎,却是李芗泉下午见到的那两个小鬼,他们是刘悌廉的儿子。
少年学着大人的模样,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但丝毫不能掩盖只有这个年龄才特有的狡黠。还有一个不到十来岁的刘氏本家的小童,则全神贯注于将快要燃尽的枞树皮换上一块新的,以便让族长看得更清晰一些,似乎其它事情均与他无关。
第六个人,是弯腰站着的王三刀,此刻的他,已经将“智擒敌酋”的过程夸张而献谄的表述了一遍,老族长挥了挥手让他在院门外候着,因为刘士仁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
儿子刘悌廉正小心翼翼的摆放一件件物什,就着忽明忽暗的光线看着这些东西。
“点灯!”烧得噼啪直响的枞树皮,这种材料山中到处都有,平常人家晚上要么不点灯,要照明也是烧枞树皮、枞树块,各家各户都存着一堆一堆的,但光线却是忽明忽暗,让人看得不甚清晰。。
在这个山中,刘家村勉强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但物资奇缺是短期内无法解决的事实,枞树被派上用场,是众多就地取材的土办法中的一种,至于效果嘛,当然只能凑合了。
刘悌廉怔了一下才跑去里屋,不一会双手捧出一盏灯--其实是有缺口的一个陶碗,里面有用棉花搓成的捻线。他在里面盛了几块野山羊油,再在火上把油融化,引燃灯芯。
平时只有重大节日才点的羊油灯,发出的昏黄光线并不见得比枞树皮亮堂多少,还有一股浓浓的羊膻味,但胜在稳定、长久,也只有族长家,才会舍得将羊油用来点灯。
当然,村民认为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族长家金贵着哩,自己家哪能跟老族长家相比呢。
被剥夺掉工作的小童转移了注意力,将目光定焦在桌子上。只见老族长将物品一件一件拿起来端详,时不时混浊而空洞的眼神望着屋外,久久不肯说上半句话。
待立一旁的刘悌廉看着老爹肃穆的表情,又拿眼不时瞄瞄桌上的物什,他也看出了名堂,这些东西的手艺到了极致,绝不是一般的师傅可以锻打、缝制出来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没有办法让他相信这世上还有如此精美绝伦之物,只要取得一件,足以当成传家之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