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党项出兴州,多半是往兰州,天都山来。”
章越还是尽可能地说一些,但不便说得太具体。蔡确比元绛更厉害十倍,也更精明十倍,自己的只言片语入他之耳,说不准被编排成什么样子。
他上一次在御前说出要与西夏在兰州、天都山、平夏城一线打持久战的意思,结果沈括便被御史弹劾了,说他浪费钱粮在泾原路修修补补,却不知进取。
这弹劾沈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不敢对自己动手而已。
……
所以以后他在公开奏对之中中尽量用模糊,模棱两可的话来。
千万不要觉得为啥做官的人讲话没啥干货,这都是多年以来被坑的经验教训。他若信得过你,私下聊天是可以字字珠玑。
王珪确实不懂边事,毕竟是润笔执政,而蔡确有一番见解,则对边事,治国之策都不如章越。
三位中书聊了一阵,官家觉得不能尽兴,又再度命章越单独留身奏对。
此言一出,王珪蔡确皆尴尬而去。
王珪,蔡确心底,难免有章越故意不在他们在场时说实话,一定要私下奏对时方才实话,以此固宠的道理。
但是天地良心,章越私下奏对时,基本不说任何人坏话,也没有为党羽提任何要求。
这不是他故意君子。儒家道义就是教给你长利和短利的道理。
背后说人坏话的事,非常没有性价比,一旦被人察觉,极遭人恨。
……
官家对章越道:“党项再犯倾国而出,不仅梁乙埋出兵兴州,梁永能亦出横山,卿与朕当实心言语。”
章越道了一句:“陛下方才臣已是说了,而且在环州有行枢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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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越言下之意,陛下你不要再微操了。
官家道:“韩缜与李宪不合,二人相互弹劾多矣,怎能同心协力应敌?”
韩缜此人权力欲极强,多次要插手熙河路制置司的事,但李宪是天子心腹,怎能听你韩缜号令。
两边相互弹劾,互相在天子面前上眼药。
章越心底笑了笑,面上道:“陛下,做过官就知道,七八成精力都是放在与同僚之间的相互拉扯上,只有二三成精力放在办事上。”
官家闻言微露尴尬之色。这局面还不是章越为了贴合他的心意造成的。
“陛下,当初设立熙河路置制司便是不让行枢密院独大,又有相互监督之意。”
官家稍稍放心,但又极不放心地问道:“那么朕不需办些什么吗?”
章越问道:“陛下,上一次兰州之役的赏赐都下去了吗?”
官家道:“二月便下诏了。”
章越又问道:“秦凤路转运司的系省钱物都拨下了吗?”
官家道:“一月便下诏了。”
官家一愣旋即道:“此二事不都是卿奏请的吗?怎反来问朕?”
章越道:“如陛下所言,此二事办到即可,下面的就交给李宪,王厚,李浩来办好了。”
官家愕之半响,他很急躁,总觉得要办些什么事才行。
“发了赏赐,给足钱粮,便可以了吗?”官家不放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