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是明确君臣之仪的地方。
刘邦夺天下做皇帝时,看着下面跟随他打下的臣子乱哄哄地不成样子,好似上街买菜一般。
于是采用儒生叔孙通的建议,采用古礼和秦礼设计成汉朝礼仪,这才有了体统。
叔孙通也是个妙人,他在秦朝以儒为官,陈胜吴广造反时,秦二世问儒生们怎么办?
儒生说造反必须严惩。
秦二世听了很生气,叔孙通站出来道:“陛下是对的,天下已归于一统,怎么有造反这事,这些人只是盗贼而已。”
秦二世听了很高兴,将儒生里说是造反的通通下狱,将说是盗贼的叔孙通升了官。
叔孙通回去后,儒生们都骂对方不要脸,只知道顺着皇帝意思说话。
叔孙通摇头说,你们不知我,说完后就连夜收拾行李跑了。
后叔孙通跟随过项梁,楚怀王,项羽,都在对方船要沉之前跳船,最后又毫无气节地投靠了刘邦。
刘邦看他穿儒生的衣袍很不喜欢,叔孙通立即就换了短衫。
刘邦治天下后,看大臣们出身低没点礼数实在不像话,觉得前朝礼仪很繁琐,自己也是个没文化的人肯定是学不会的。
叔孙通看破了刘邦的心思对他说,儒生,打天下是没用的,但守天下有用。
刘邦同意了说,你给我设计一套礼仪,不过要简单的。
叔孙通召集儒生商量,不少人骂他说你都跟过十个主子了,整天靠拍马屁上位,我看不起你的为人,更看不惯你乱改礼法,坏了先贤的心血,丢了儒生的脸。
叔孙通摇头说这些人真是不知变通。
叔孙通带了一百名儒生演练了一个月后给刘邦看,刘邦很满意,这套礼仪自己能办到。
最后朝会上用了叔孙通这一套,刘邦很高兴说,我今天才知道做皇帝的尊贵。
司马迁称赞叔孙通懂得变通,如大义可以变小节,堪为汉家儒宗。
司马光很看不起叔孙通,说这个人依世、谐俗、取宠而已,遂使先王之礼沦没而不振。
修史的两司马对叔孙通评价截然相反,后世也是见仁见智。
中国一直是中央集权的政治,不明白这一点可以去做学问,但不能做官。
叔孙通还有一点令后世诟病的地方,就是‘天子无过举’。
也就是皇帝怎么样都是没错的,你绝不能向外人承认自己的错误,这就是集权政治的一部分。
刘邦草莽出身,需要一套简单的礼仪,叔孙通便去掉秦礼中繁琐的地方,为他和臣下专门设计了简单的。
礼是意识形态的一部分,皇帝是甲方,他怎么提要求,咱们就怎么改。
非天子不议礼的意思,只有皇帝才能决定意识形态。
而叔孙通这等臣子们根据皇帝的意识形态,再设计出整个国家的制度礼仪刑律。
自叔孙通后,历朝历代的大朝会都有所损益,宋的朝会礼也是基于唐修订的开元礼上,对于臣子们的繁文缛节也比唐朝时更多了。
章越之所以想到这么多,因为知道政治的残酷。中央集权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权力二元化。
这一点上亲父子都不能相容,所以太子一直都是高危职业,尤其皇权强大的明清二朝,废除了宰相后,矛盾都集中到皇帝和储君身上了。
自己登高一步,其实也就更危险了。
但又如何?
为何说苏轼是永远的神呢?
不论是不是对的。
人的一生总有遭遇不公待遇,强权打压的时候,不少人同流合污了,但仍有人坚持着自己。
到了最最惨的时候,你是否依然可以笑着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呢?当你坚持了一辈子,虽沉冤得雪后,但生命也走到了尽头,审视自己一生时能不能释然这一切说出‘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所以苏轼自己是一定要救的,救他就是救自己。
……
以往大朝会,身为宰相的王珪都是坐车直入大庆门前下车,再从大庆门押百官入朝,至大庆殿上拜贺天子,不过今日王珪破例提早到来,亲自将马车停在宫门。
从宫门押班入朝,可谓是破例,但遇到今日大除拜这般大场合,却是又合乎规矩。
所以今日王珪,冯京分列左右。
章越,元绛等宰执在后,后面则是浩浩荡荡的百官,皆成队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