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绛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堆,尽是在天子面前批评吕惠卿,捧王安石的。
章越听了一半,却看见官家脸色有些不自然。元绛不知道,交子是钱对,盐钞是盐对,两不相妨是吕惠卿援引官家的言语。更不知道交子之事是章越与吕惠卿的默契。
在执政之事上,章越经常觉得有时候吕惠卿比王安石更开明,政见与自己颇为相合。
比如盐钞之事,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上,吕惠卿走后,王安石便大量发行盐钞,结果有一年解盐盐池被淹,导致无法出盐,最后导致无数人拿着盐钞却无法兑盐,简直是欲哭无泪。
比如美元曾经实行过金本位,盐钞则是类似于‘盐本位’,交子则是‘钱本位’。
既是本位制货币,发行就一定要克制,特别是盐这样关乎国计民生的实物,一旦信用崩塌后果不堪设想。
而交子本来就是钱,完全可以采用交引所设计的浮动汇率,无论贬值还是增值问题都不会太大。
王安石看不到这一点,而吕惠卿看到了。
从熙宁变法而言,王安石是提供了理论支持,但吕惠卿是实际负责人。所以吕惠卿在实务方面的政治水平比王安石高,更不用说司马光他们了,只可惜老吕……欠厚道。
元绛在这一点无脑支持王安石,反对吕惠卿,也是政治斗争的结果。
政治斗争失败的那个人,无论执政的政策好坏都被完全否定,至于胜利的那方无论对错都得到了完全承认。
王安石对元绛的言语,完全是不表态。
吴充,王珪则是轻易不出言,今日他们也是坐在椅上。
吴充始终在听,而王珪似听得很认真,其实偷偷地在出神。
章越此刻起身离椅,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盐钞不可滥发,这点不能因人而废其言。”
章越终于站出来说话,令官家微微点头,此事他也是支持章越,吕惠卿的。不过他看了一眼王安石,心想你对此事看法一如当初吗?
元绛不知官家的心底的意思,但他今日第一次在官家面前陈词,章越既站出来反对,着实不太给他的面子。
“枢府如今不仅管军器监,连钱引之事也要过问了吗?”元绛则向章越指责,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宽了?
章越则道:“交子,盐钞之事,一年前我曾就此事与吕惠卿商议过,此事元公初入政府怕是还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