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王安石的不逊之词,章越心道自己又不是来吵架的,反正我已是制举,进士双魁了,你觉得我的文章入不了你的眼就入不了。
不过见王安石这一副老子天下第一,尔等都是渣渣的神情,章越忍不住道:“王舍人说在下不知,那么敢问足下知否?”
王安石道:“老夫也不敢说深通。毕竟曾为政地方,略知一二。”
章越道:“王舍人我读足下万言书有云,故古之人欲有所为,未尝不先之以征诛而后得其意。真正欲治理天下,当陶冶人才而成之,昔周宣王用中山甫,周室得以兴之,而非一欲行之征诛。”
王安道:“度之,这强干为征诛之法,不算是良道。”
一旁王雱,王旁对视一眼。
王旁道:“为何状元公前言不搭后语?他既说要强干,但又说强干为末道。”
王雱对王旁道:“这倒非无见地之谈,而是爹爹上官家万言书里所云,当以选人为先,他这是以汝之矛攻汝之盾,巧言令色,真是好生奸猾。”
章越道:“治理天下之道,应是堂堂正正,可以公布晓谕百姓的,至于王霸之术,可以治天下,亦可侧身而谈,但不可登台入室,宣于庭上。”
王安石微微点了点头。
章越道:“本朝强干之法,在于本朝惩于汉末唐末藩镇军阀之事,以削其事权。”
“本朝袭唐制,抑又甚也。如叠床架屋,事权重复。其中以三分,上下,内外,轻重,两相分为相维,相制……,说来就是上下相维,内外相制,内重外轻……至于官者,位重则不用,用之则位轻…………”
“但上下内外相维相制,唯相权可维不可制也。本朝相权三分,中书主民,枢密主兵,三司主财,乃至多分,互不统属,各行其事,势如数车并驰,轨辙而行……”
王安石听章越侃侃而谈,再度点了点头。
说到最后章越道:“王舍人当然高见,在下的文章确实不入足下之眼,但有一句肺腑之言,强干之法可以行一时,却不可行一世,王舍人切记要三思啊。”
王安石听到这里,知道自己确实看轻了眼前这少年,但他口上却绝对不会承认。
王安石言道:“老夫之言确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耿直所言罢了,你所言虽是有道理,但仍缺的是去地方实政的经验,我只是不知你为何想留在京师。”
“政事堂堂除后,吏部必另有安排,汝不去地方为一任通判,难道真要在京中修书么?”
章越知王安石所指。
吏部不满政事堂屡侵自己的人事之权,故而对经政事堂堂除后的官员,一般都会另行开出一个更优厚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