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见媒人轻摇着团扇道:“奴家姓庄,当初也是大姓旁支,如今也是没落了,操持起这行当来。不过汴京城里达官贵人家,我平日没少走动,就算有些没去过的,也知门朝那边开。不敢说是包说包成,但这汴京城中各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闺阁女子也多是听过我这庄大娘子的名声。”
“如今我虽不知你们章家定得什么婚约,但有一句话说在前头,若是商贾人家那就罢了,请我我也不说,免得日后坏了我的名头。”
章实不由问道:“这是为何?咱们官员与商贾结亲的可是不少啊。”
庄大娘子笑道:“旁人可以,你家郎君却不可。”
“为何啊?”
庄大娘子道:“你家郎君省试第二,那文章才学定然是极好的,日后势必要入馆阁的,但要入馆阁最好不娶商贾家的女子。”
章实与一旁的章丘对视一眼,章丘道:“似有如此听说有这一回事,但不知从何而起。”
庄大娘子笑道:“你这有所不知了,这还是欧阳学士定的规矩。”
原来确有其事,宋朝前期官员贪图商贾的钱财,与之结亲实在不少,甚至还有两位宰相争娶一位有钱寡妇,将官司打到了皇帝面前的事呢。
也因如此官场风气有些败坏。
庆历三年召试馆阁时,有一位叫的凌景阳官员馆试合格,但欧阳修却站出来说你这个人不能入馆。
理由就是凌景阳与在京酒店户孙氏结婚。欧阳修在奏疏里说‘推此一节,其他可知,物论喧然,共以为丑’。
意思就是冲你这结婚对象就知道你这人人品不怎么样了。
此事后来还被细扒了一阵,凌景阳当初为了求娶孙氏,怕对方嫌自己年纪大,于是谎报年龄,自匿了五岁。
直到凌景阳与孙氏成亲之后,得知女方竟也谎报了年龄,女方更过分,居然隐匿了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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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被汴京人上下传为了笑话,连宋仁宗也是拍案大笑。
听这庄大娘子细细一说,章实章丘都大涨见识。
当即庄大娘子即告辞离去了。
章实章丘回到内房与于氏说了提亲的事。
章实道:“当初说好了中了进士再定亲,但三哥儿这不还没殿试么?但我看这事是不是要早定下,若是不然,我看这几日汴京的媒婆都要把我们家里这条门槛都给踏破了,如此传出去吴家还以为我们有什么别的心思,最后落了个埋怨。”
“说实在咱们家都是实诚人,这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这山望着那山高的事办不出来,我看这庄大娘子倒是挺好,不如请她作大媒替我们到吴府上门说亲好了。”
于氏也正为章越中进士欢喜,如今听了章实言语于是道:“庄大娘子倒是个细心人,不过此事咱们还不好拿主意,还是问过了二姨再定夺,此外也要问问叔叔意思。”
章实道:“诶,三哥一贯听我的,此事咱们二人定夺就好了。”
于氏道:“之前在老家还好说,但三哥这一路至汴京,解试第三省试第二,如今这番见识肯定是胜过我们二人多了,咱们怎么好替他做主,还是问问他的意思才是。”
章实道:“再如何他也是我一手拉扯大了,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这是变不了的,不过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溪儿怎么不见你三叔回来。”
章丘道:“三叔省试第二,太学里的同窗们肯定是要好好贺一贺才是。料想在哪里喝酒吧。”
章实道:“诶,这不早回家里,还要派人给老家宗祠报喜呢。想当初因我家是寒族,二哥三哥连族学也不得入。如今两个哥儿都中了进士,同族之间哪个敢如此看我们,消息传至老家,不说是旧的街坊邻居,同族亲戚,咱们章家列祖列宗在上也是颜面有光啊!可惜不能亲自回家一趟。”
于氏斥道:“省省吧,还好在汴京,若在老家你不知又要散多少钱财了,又有多少人来沾咱们家的光。想想当初咱们家离开浦城时,又有多少你当初接济过的人念着你的好。要不是你将家底都挥霍干净,咱们家犯得着来汴京寄人篱下么?要不是三哥儿黄榜提名,好不容易出息了,咱们家咱们家……”
说着于氏边说边哭了起来。
章实听了倒有些愧疚道:“娘子今日大喜的日子,三哥省试第二,如何也该高兴高兴,你怎数落起我来了?”
“不说能行么?亏你还有脸说什么照拂了三哥,还将昔日恩情提起来反复说,家都被败光了,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