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得不把车停在半路,然后带着我们的行李徒步过去。
“50多年过去了......”在我们搬运行李的时候,严正明还陷在回忆里,絮絮叨叨地说着,“50多年就这样过去了......我还记得那一年,秋天来得很晚,直到10月份了,天气还是又热又潮,令人难以忍受......
生命都在那个深秋里枯萎了......所有的水体都突然散发出一股臭味儿,是尸体腐烂的臭味儿......我闻到过真正的......那个叫严阿德的,出生的时候因为缺氧,大脑受到了损伤,就成了半傻的人。
他妈妈在他六岁那年死了,他爸爸掏空家里的钱,又娶了一个新的老婆。新老婆带来了一个女儿,后来又生了两个孩子,他爸爸就彻底不管他了......
他的脑袋不聪明,和他相依为命的奶奶担心他被人欺负,也担心他一不小心受伤了,或者死掉了,就一直用一根绳子,把他拴在自己驼了的腰上。
那根很粗的麻绳经过长年累月之后,覆盖上了厚厚的一层油脂,就像一条黑亮的脐带,把越来越魁梧的阿德和那个越来越干瘪的老太太捆绑在了一起。
几年以后,他奶奶死了。
他把老太太埋到地里的时候,哭得那么悲伤,像个大人,像个聪明人那样,听上去根本不是一个傻子的哭声。
差不多埋好以后,他哭着趴在那个瘪瘪的坟包上面,泪水和泥土搅在一起,糊在了他的脸上,就像是个撕心裂肺的滑稽小丑,惹得围观的人一阵干笑。
‘他能把老太婆埋到地里,知道掉两滴眼泪,老太婆就算没有白养活他。’有人一本正经地这么说。
那根黑亮的绳子还是像一条干瘪的脐带一样,连接着坟包内的老太太和严阿德。
他趴在坟包上,身上还系着那根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