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摩柯。
这个最近频繁出现在武陵地区的求援急报当中的名字,让周瑜心中略微有些不安,但是又想不清楚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最近身体越来越差,疾病并不会让他马上就死,但是痛苦却是每一天每一秒都在折磨着他。
他不想死。
他的身体同样也不想死。
所以不管是他的意志,还是他的肉体,都在奋力的和病毒抗争,但不得要领。这种身躯之中免疫系统的紊乱,以及咳嗽,流涕,头疼,肢体酸软,疲倦乏力等等症状,都在侵削着周瑜的活力,敲打着周瑜的精神,使得周瑜越来越倾向于更为简单的,直接的,甚至是有些粗暴的手段。
因为他实在是没有足够的精力去思考太多了,只能是顾着眼前的这一些,这一切,至于未来的事情么……
几年前,周瑜还在表示孙权太急,要孙权准备十年,或是二十年来成就孙氏的基业,因为那个时候周瑜也认为自己可以活二十年,至少可以活十年,可是现在他没有这个信心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明年。
越是思索,越是忧虑,越是不安,便越是难以得到休息,身体便越是虚弱。
这是一个恶性的循环,宛如一个无底的深渊,渐渐的滑下去,越滑越快。
就像大汉。
宛如江东。
『倬彼昊天,宁不我矜啊……咳咳,咳咳咳咳……』周瑜有些感慨的吟诵道,但是不知道是因为声音太大太急,还是气流牵动了气管,导致又是咳嗽起来,然后越发的不可收拾。
『都督!』鲁肃急忙上前,一边抚着周瑜的背,一边喊着医师。
随时待命的医师连忙急进,仆从婢女又是一群人围了上来。
鲁肃见状,准备离开,却被周瑜拉住了手。
『……』鲁肃一愣,旋即知道周瑜多半还有事情没说完,便是点头说道,『我先去旁厅等候……』
周瑜这才放开了手。
鲁肃暂时离开了花厅,心中充满了忧虑。
周瑜病得不轻,而江东,也是同样如此。
对于江东来说,江东士族大户是一种病,山越南蛮同样也是病,而孙氏政权则是先天发育不全的身躯,在努力挣扎,寻求存活的道路。
『郎君啊……』花厅之内,传来了小乔的哭音。
鲁肃微微低声叹息。
『……四牡骙骙,旟旐有翩。乱生不夷,靡国不泯。民靡有黎,具祸以烬。於乎有哀,国步斯频。国步蔑资,天不我将啊……天不我将啊……』鲁肃忽然想起之前周瑜吟诵的桑柔之诗,便是也低吟了起来,内心之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拥塞了他整个的胸膛,堵得他非常难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咳嗽的声音渐渐平息下去,然后医师和仆从也逐渐退了出来。
一名侍从找到了鲁肃,躬身相请。
鲁肃微微叹气,回到了花厅。
一切似乎和原先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空气之中,若有若无的药物气味……
『都督还需多休息……』鲁肃低声说道,『尽量长话短说可好?』
周瑜点了点头。
鲁肃没有废话,直接问道:『那么秭归黄朱二将……』
周瑜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川蜀之地,并非主战之所……江东依旧要留些兵马,以应不测……将新纳兵卒发往秭归黄朱之处,其余人马,依旧不动……』
这就是江东的无奈。
如果能打通川蜀,无疑对于江东会有一个非常大的促进,不管是战略纵深方面,还是在经济发展方面都有很大的增益,可是无奈江东根本无法全力进攻川蜀,必须要留着至少一半的兵力,来应对自家基本盘当中的各种问题。
鲁肃应是,停顿了一会儿,又是问道:『若如此……主公之处,亦是为不动?』
这句话问得隐晦些,但是意思很明确。
这一段时间来,江东前线遭受挫折吃紧,江东后方则是在默契的紧吃,牙缝之中流淌着血液,吞咽的都是无数的冤魂。
黄盖遭受袭击的战报已经报到了周瑜之处,并且详细叙述了包括朱桓朱治等人的言行举措,对于江东的前线军事安排也做了备档,可以说江东的进攻势头暂时停滞,而整个进攻川蜀的战略,虽然没有明确说明什么,但是可以看出来黄盖在信心上已经略有下降,不像是刚出发的那个时候那么有把握了。
周瑜觉得,关于黄盖叙说的诸葛亮的问题,似乎有些过于夸大。
因为隐瞒和谎报,是属于将领的基操,或多或少而已。
黄盖就算是再实诚,也不可能说是自己大意,亦或是策略出现了漏洞,只能说是诸葛小贼太过奸猾,敌军太狡诈云云……
对于只能用书信和战报了解前线情况的周瑜来说,对于前线之事不能掉以轻心,也不能说完全相信。如果真的不管不顾全数支援了前线,万一江东基本盘出现了什么纰漏,前面又打不下来,是不是等于就让孙氏政权直接去流浪下野?
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