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鸿裂,今世得补,分立南北的人事如今也将要融汇一炉。近日多有江东时流北进关中,而来年只会更多。纵然朝廷也会广设辟举进贤之路,但当此大变世道,际遇起伏亦寻常事。
诸如姚郎旧在江东虽有清声,但又哪有今时这番煊赫声势?来年群徒涌入,未知将要何以依从,争相求附姚郎这出类拔萃的乡义表率也是情理当然。是故姚郎大不必宣扬好客,来日乡义趋附,只需端坐家中,自为群党首领!”
韦鼎又望着姚察说道,只是语调中仍有几分调侃意味。
姚察听到这一番话后眉头却皱的更紧,当即便正色说道:“韦侯所言,我能解意。乡义时流所图无非帝系支戚的一点人事便利,然家父早有叮嘱,我父子入国并无显功,贵妃得天宠眷皆其命数所致,父母兄弟无势借之,但也无事扰之,操持一份才艺方伎亦足养家自给,大不必聚弄人势作威作福。乡人来访自以礼款待,若更有情义之外的请托,则出我父子才力之外,唯有谢绝。”
“理虽如此,事却未必。情藏事中,情事纠缠,向来都难一一分辨,姚郎若想远离诸事,恐怕也要疏远群情。诸如今日此番其乐融融的聚会,能远则远、能避则避,孤僻自守,或得清静。尤其如今储宫未建,又逢乡人争入,姚郎欲与群众寻常相处,可乎?”
韦鼎见姚察也有类似的觉悟,于是便索性把话讲的更清楚一些。他来到长安更早,与姚氏一家关系也不错,而且医卜本就相通,与姚僧垣之间也常常聚会交流,在见到姚家身处时局旋涡、隐患渐生的时候,便忍不住想发声提醒一下。
姚察虽然也意识到会有趋炎附势之徒前来刻意交好他家,但却还没有意识到自家处境竟已这样敏感甚至是凶险,在听完韦鼎此言之后,他心内顿时也是一惊,额头冷汗直沁,些许酒意消散大半,连忙低声说道:“虽然储宫未建,但却嫡长分明,大凡持心正直之事,谁敢就此搬弄是非?韦侯此言,是不是、是不是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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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鼎这么说当然也是有些危言耸听,且不说如今皇帝子嗣嫡庶长幼有序,单单皇帝本身年富力强且威望至高,再怎么渴求上进之人也不敢在这上面搞什么小动作。
但他还是神情严肃的说道:“此确是非之言,长安亦是非之地,事亦是非之言,但姚郎既非是非之人,又何必立此是非之中,不如早去啊!今江东新统,尤需亲信出守牧之,你兄弟俱是贤良,若是求牧本乡,即可避出是非之地,又可安心牧治、积劳为功,何必留此为人情是非搅闹!”
姚察本就不是什么权欲熏心之徒,当然也没有挟妹自贵、乃至于谋求夺嫡之想,在听到韦鼎这一番建议之后,眸光顿时也是一亮,忙不迭站起身来向着韦鼎深揖道:“韦侯此言真善,但得内外两安,某兄弟必对韦侯感激不尽!”
对普通人而言,天下分裂数百年如今总算得于一统,在此时赶往长安自然能在新的秩序当中争取可贵的机会。但是姚察兄弟并不患不得上进,却担心卷入是非,韦鼎劝他们在时流汇聚京畿的当下远离是非,的确也是一番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