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景历也听出来徐度心内终究还是有着不小的道德包袱,不愿担负这一骂名,于是便又叹息道:“徐公有此节义之想,当真江东百姓之福。然今唐军又岂可比于侯景乱部啊?
唐皇仁恕,事迹不只一桩,当年江陵之陷落,本应是惨绝人寰之大祸,然江陵士民受害实小。士得遇关中,梁氏余孽竟居宰执,民安居荆襄,户授良田、和乐安宁。今下游所服之绢帛、所食之谷米,竟皆荆襄亡国之余所出,理当何论?今若舟戈往问,荆襄士民肯否归我陈氏?”
徐度听到这话,嘴角微微一咧,想笑却又觉得不妥,最终还是忍耐下来。江东百姓跟荆襄百姓相比,谁生活的更加惬意,哪怕是他也不好违心扭曲事实作答,毕竟他家营生大部分都是仰仗与上游商贸获利。但就在如今的三吴之地,却是民不聊生、骚乱频起。
从这个角度而言,江东维持现状,未必就比得上让唐国来进行管理。起码唐国所奉行的各种政策,要远比江东如今政令不通的状态对百姓更加有利。
蔡景历自知对于徐度这样的实权军头,单纯的道德感染力也不会有太强的驱动,最关键还是其人本身的利益要得到保障。
他这一次来游说徐度也并非全无准备,当见到徐度已经颇有意动的时候,便又继续加一把劲的说道:“今唐皇势大、举世难敌,更兼宽宏英明、胸襟博大。诸如王琳之流江湖顽贼,犹肯收留庇护,若将此喻以马骨,则所筑金台、正待使君啊!”
徐度听到这话后,眉头更加舒展,但还是摆手叹息道:“我旧从先主虽然薄具微功,事迹止于江东,恐未为唐皇所知。蔡某所谓金台待我,像是荒诞不实!”
蔡景历闻言后却摇头道:“江东亦是天下一方,唐皇若欲为天下主,岂可不重此方英雄?使君驰名江东,若仍不为所重,可知唐家博大俱是作假。使君应知下官叔父而今正为唐国扬州长史,使君若信任下官,下官愿过江为使君奔相问,若是得重便再归告使君,若不得重,则归与使君共守京口,誓不降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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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茂世所计,斯是良言。只不过,唐家是何情怀,的确可虑!若其当真伪作良善、欺世诈人,如若能够提前察觉,也能有所防备!”
听完蔡景历的述说之后,徐度一时间心内也是颇感纠结。
如果蔡景历当真是为唐国做说客、前来游说他归降的话,那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立即答应,无论是出于对先主的忠义,还是故作矜持、自抬一下身价,都得劳烦其人多往来奔走几趟,才能最终做出决定。
可是现在蔡景历只是自发的前来劝说他,并没有得到唐国方面的指使授意,而更关键的是他还被说动了,那么自然也就急于搞清楚唐国对此究竟是怎样一个态度。
如果对方态度热情,那自然就可以谈下去,如果对方只是不冷不淡,他也没有必要再热脸去贴冷屁股、自讨没趣,还是应当尽快思忖别计,做更多的准备。
既然蔡景历主动请缨、愿意为其奔走,而且也有这样的人脉关系,于是徐度便也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同时又说道:“茂世为我奔走,我自不能让你失礼人前。你且稍待片刻,我着府员置备一批礼货,再一起相送过江!”
说完这话后,他便又连忙安排府员将之前陈蒨使人送来、还没来得及清点入库的那些财宝礼货重新打包装起,让蔡景历携带着一起过江去做打点。
此时的他心里俨然已经将投唐当作一个谋身的选择,如果因为礼货微薄之类的小问题而致使对方误会自己诚意不足,从而让事情最终不成,那可就真的追悔莫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