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知道,第三席心底有一个微小的愿望,那便是能像正常人一样,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睡上一觉。
这一愿望听起来有些平常的让人难以置信,但对第三席来讲,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第三席的身体先天畸形,脊柱弯曲出巨大的弧度,他做不到像普通人那样平躺在床上,只能配合着蜷缩起身子,像只丑陋的毛毛虫。
看样子,这就是死亡了。
难以想象,死亡居然是一件这么温柔的事,浑身的疲惫感都被消除,就连畸形之躯的沉重感也一并散去,第三席感到自己的灵魂挣脱了肉体的束缚,平稳地舒展着。
第三席听到有人在对他说些什么。
那是一段模糊不清的话语,第三席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但他本能地感受到对方的友善与崇高,并下意识地明白,对方是想与自己做某个交易。
第三席几乎快没有思考能力了,但凭借着本能的感知,源自灵魂的认可,他答应了那未知神秘的存在。
对方也答应了他。
生命的最后,如同回光返照般,第三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一抹璀璨的金色正一点点地从实界锚钉的裂隙之中钻出,它是如此庞大、壮观,无需任何攻击手段,仅仅是外泄的以太,就足以掀起一轮轮致命的冲击,将大地上的血肉造物们纷纷荡平。
纤细、混合着金色与血肉的触肢将第三席的身体从血海之中卷了起来,第三席能感到自己的肉体正迅速衰败下去,意识像是穿过了某种界限,变得越发模糊,而自身的灵魂,则在这一过程中被压缩、提炼。
最终,第三席那畸形的身体于半空中裂解崩溃,彻底化作一团灰白的尘埃消散于风中,而在那自庞然大物上洒下的触肢,则从这一片灰尘里,卷起一枚晶莹剔透的哲人石,回收进那璀璨的金色之中。
意识的回响里,第三席看见了一片朦胧的白光,光芒尽头有无数的身影正等着自己,他们欢迎着自己的加入。
第三席跟随着他们,成群结队。
……
王权之柱的顶端,最终的决斗场内,随着别西卜全面运转凝浆之国,大地血肉化,吞食了成千上万的人,他们被包裹在血肉之卵中,强行凝聚着哲人石,再经由地下血河,如同遍布帝国的血管般,运输至这心脏之处。
升腾的邪异之力里,恐戮之王的力量抵达了荣光者的极限,向着受冕者大步前进。
伯洛戈与锡林都感受到了这一巨变,但幸运的是,凝浆之国需要一定的时间转换哲人石,并将它们的力量输送给恐戮之王,因此,如今的恐戮之王只是位于荣光者的尽头,还未成为真正的受冕者。
“打断这场仪式!”
锡林向着伯洛戈狂吼,一把把秘剑向前穿刺而出,顷刻间,将拦路的无言者们,纷纷斩碎成了一片纷飞的断肢残躯。
他们逐一倒下,但又接连不断地起身,猩红的丝线从断肢之中伸展而出,将破碎的躯体重新缝合在了一起。
这是原本属于别西卜的力量,但如今却施加在了玛门的选中者身上,锡林的心神一沉,这意味着这两头魔鬼真正意义上的结盟了,为了赢下这最终的纷争,他们甚至愿意向彼此敞开力量。
一侧的伯洛戈以狂躁的以太轰击作为对锡林的回应,和锡林那粗犷炫目的战斗风格相比,伯洛戈厮杀起来,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他弄不出什么惊天的阵仗,但每一击都足够致命,令敌人难以招架。
光灼之火附着在怨咬之上,当其劈开无言者们的甲胄与血肉之躯时,骤燃的大火也将他们的躯体一并付之一炬,从根源上阻止了他们的血肉复生。
秘能的无限狭锐则被赋予给了伐虐锯斧,裂解开的每一根锯齿刃都散发着锐利的锋芒,待其斩过血肉、剁碎筋骨时,也连同着他们本身的炼金矩阵一并咬碎,抹灭了其超凡的特性。
伯洛戈身旁的尸体堆积如山,他自己则不知疲倦地挥砍着,像是在激流中逆流而上,很快就在脚下汇聚出了一道鲜血之路。
但随着伯洛戈与锡林的肆意杀戮,他们逐渐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阻力正缓缓升起,从各个方向阻击着他们的前进,阻止他们抵达王座之下。
“别再与无言者们恋战了!”
伯洛戈向着锡林高喊道,“他们的力量正在一点点地集中,待他们消亡至最后一人,那最后一人也将具备受冕者的力量!”
和恐戮之王相比,伯洛戈觉得真正可怕的对手,反而是无言者,他无需凝浆之国这庞大的系统与成千上万的哲人石,只要个体减少至最后一人时,他就能通过独享以太池,获得那至高的力量。
现如今,每有一位无言者死去,都是在无形中强化无言者们整个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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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些鬼东西也能突破成受冕者?”
锡林看了眼这复生归来的无言者们,经过血丝的纠缠、包裹,数不清的残躯拼接成了一个畸形怪异的巨大肉球,紧接着,这一肉球便在锡林的场域压缩下,崩解成了一地细腻的肉泥。
“真难缠啊。”
锡林阴沉着脸,他有想过这最后一战很难打,但从未想过会如此棘手。
统驭之力无情地扭曲着脚下的地面,大理石层层碎裂,撑起锡林的身体,犹如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塔,直接从无言者们的包围中冲出。
锡林的身影高高升起,不待他有所行动,一连串的以太冲击混合着闪电自下方的无言者们中爆发,混乱的爆炸占据了大半的夜空,无数的碎石哗啦啦地坠落下来,犹如炮弹一般,砸在地上。
荣光者的以太反应自烟尘中涌现,随即数把秘剑洞穿了尘埃,直刺王座上的恐戮之王,与此同时,猩红十字自王座的上方绽开,锡林自光芒中显现,握紧芯焰之剑,朝着恐戮之王当头斩下。
以太激昂着,彼此互撞在了一起,重重的能量涟漪如同实质化的冲击波般,无情地扫过决斗场。
刺眼的光芒中,锡林位于恐戮之王的上方,芯焰之剑熊熊燃烧,如同全力运转的焊枪,而在剑刃之下,恐戮之王僵硬地抬起头颅,黄金面具下是一双无神空洞的双眼,像是有层无形的壁垒保护住了他,任由剑刃如何锋利,始终难以落下半分。
“你真的很执着于杀掉他呢?”别西卜笑嘻嘻地伸出手,轻轻地按在芯焰之剑的剑尖上,“杀掉自己的……父亲。”
“他不是我的父亲,”锡林抓起又一把秘剑,朝着那无形的壁垒斩下,“我的父亲早在那一日就死掉了。”
金属的鸣音震颤,那把秘剑显然无法承载锡林的伟力,也难以突破这层无形的壁垒,剑刃在斩击中崩碎纷飞,闪烁着火星消失在黑暗里。
别西卜的笑声更盛,无情地嘲弄道,“就算你能杀掉他又如何?他只不过是我的一具傀儡罢了。”
她的眼中涌现起漆黑的焦油,犹如翻滚的黑暗深渊,摄取着无数注视的灵魂。
“面对罪魁祸首的我,你又能做什么呢?”
别西卜高高在上,肆意嘲笑。
锡林红着眼,场域压缩至极限,恐怖的巨力从四面八方坍缩而来,两股以太交锋在了一起,爆发出了一连串密集的电流,闪灭不断,扭曲不止。
刺眼的光芒连携在了一起,以至于形成了一个球形的电笼将恐戮之王的身影完全包裹了起来。
电笼之中,恐戮之王的身影屹立依旧,他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甚至说,还有余力向锡林反击。
以太磅礴激射,一股强大的斥力撑开了锡林的场域,曾经,锡林的这一手段足以将一切强敌湮灭成齑粉,可这一次他连压制恐戮之王都做不到。
场域被至高的力量强行冲破,电笼迅速向着四面八方扩散,扫过锡林的身体,强劲的以太冲击将他从空中震落。
下方的无言者们早已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发动以太,将锡林的身影扯烂,可紧接着,猩红十字爆发,将锡林的身影纳入其中,消失不见,同时,锐鸣的啸叫声从无言者们的身后传来。
伯洛戈挺身向前,掷出伐虐锯斧,将其化作致命的链刃,暴戾地横扫出巨大的弧形,范围内,无数的身影齐齐地断裂着。
鲜血飞扬中,伯洛戈丝毫没有杀敌的快感,相反,他察觉到了周遭进一步攀升的以太浓度,以及无言者们力量的步步提升。
决斗场的中央处,猩红十字再度显现,锡林狼狈地从其中走出,眼中布满了血色,透露着一股歇斯底里的疯癫之味。
伯洛戈仰头看了眼高高在上的别西卜与恐戮之王,不远处,玛门面带笑意地审视着自己。
似乎,这已经不再是一场由伯洛戈与锡林发起的复仇战,而是一次魔鬼们编织好的陷阱。
“真讽刺啊,不是吗?”玛门高声道,“气势汹汹地来到了这,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撼动我们的力量。”
玛门极尽羞辱地说道,“真可怜……”
刺耳的尖啸声将玛门的余音荡碎,先是数把高速旋转的匕首从天而降,擦过玛门的体表,割开了他的皮肤与衣物,深深地潜入了地面。
刃锋上没有带着血迹,而是一抹浑浊黏腻的焦油。
玛门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木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满手都是漆黑的焦油,而他的脸庞则被利刃分成了数块。
“混蛋!”
嘶哑的声音从破碎的面容中响起,玛门咒骂着看向一侧,与此同时音爆的鸣响也从他看向的那一侧传来。
狂风的裙摆在无言者之间肆意绽放,一个个身影在那青绿色的气流冲击下分崩离析,像是一瞬间被千万把刀刃劈砍,瞬间经历了千百年的风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