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摊贩一愣,旋即露出笑容,“这位客官认得这东西,那就是知道来历了,确实不易啊,从秣陵到蜀州,差不多横跨整个大周了。”
“在这能卖多少钱?”靖王拿起陶罐,泥封完好,打量一圈后又问道,“泥封都完好,你倒是用心了。”
摊贩伸出一根手指,“一两银子。”旋即他耷拉着眉眼,“说实话,这东西也就是图个新鲜,蜀州离海远,这海货本就是新鲜玩意,要不是能和肃国公挂上关系,小人也不会做这门生意。”
靖王挑眉,“哦?愿闻其详。”
摊贩看了看四周,“这不是肃国公入蜀之后,也不知道朝廷那位大人想的竟然联合魏国夏国一起打蜀州,多亏了肃国公算无遗策,让咱们蜀州免了一场兵灾,兵灾之后,肃国公又颁布了很多利商条令,小人也是多番打听才知道肃国公曾经还做过这门生意,这才横穿大周去秣陵。”
靖王看着陶罐,不由得想起伍桐在秣陵时的样子,更是想到他不避生死带着一群人出海的场景,“那小子确实不容易啊。”
“小人走这一趟,也是知道了些肃国公的故事,当年肃国公为了百姓出海杀龙王,海边的百姓都念着肃国公的好。”摊贩笑着说道,“肃国公是个真正为百姓着想的,今日在榷场停驻一天,明日小人就要赶去梓潼、锦阳,去求见肃国公,让他老人家尝尝他当年做出来的东西。”
“当年做出来的什么东西?”
一道声音从靖王身后响起。
摊贩一愣,再次重复,“肃国公在秣陵做出的海龙王罐头。”
靖王和姚雄的反应不同,姚雄下意识摆出起手势,靖王眉头微皱,身旁这么多护卫竟然没有反应?
现在的靖王卫很多都是东海卫出来的人,就算靖王卫的老人也是认得伍桐的,伍桐并未露出敌意,他们的警惕也没那么重。
而姚雄的护卫在没动手的时候就被按住了。
几方人各有不同,摊贩讲完话,抬头就看到面无表情的贵人和他身边摸刀的高个子,还有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人。
“这位贵人?”摊贩注意到场上的气氛有些不对,可他有什么办法,眼前这几位明显是大贵人。
身穿白衣的年轻人向前走了几步,端了一个陶罐,看了看泥封上的字。
葵卯年二月初五申时第三工坊李大牛封
“今年的新货?第三工坊?”伍桐掂了掂手上的陶罐,“这东西怎么卖?”
摊贩一愣,快速道,“诚惠,一两银子。”
“给钱。”伍桐跟身后的叶家人说了一声,转过头看向靖王,“王爷也有害怕的时候?”
靖王轻笑一声,“许久不见,肃国公更气派了。”
肃国公?!!
王爷?!
两个人交谈并未压低声音,也没有远离,摊贩听着真真的,连叶家人递过的银子都没接,赶忙端起另一个陶罐,眼巴巴的看着伍桐。
许是注意到了视线,伍桐转过头,一时间也没理解摊贩的意思,“你这是...放心,蜀州境内不会欺压商户,就是靖王在这也是要花钱的。”
摊贩急忙否认,“小人仰慕肃国公,还请肃国公收下小人的一点心意。”
伍桐低头看了一眼陶罐,想了想,“蜀州商贸自由一切公平交易,你不用送我什么。”
“肃国公误会小人了。”摊贩哪里不知道肃国公的想法,急忙说道,“小人是蜀州人,若不是肃国公免了一场兵灾,小人也不会做这门生意,在秣陵小人听到那些渔民说起国公爷的故事,小人就想着国公爷离开秣陵很久了,或许会想念这味道,小人这是...”
伍桐再次看向这个摊贩,“这生意在蜀州是有别人做,还是单你自己做的?”
摊贩一愣神,赶忙回答,“小人去秣陵的时候有些害怕,没敢说是蜀州来的,所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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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啊。”伍桐点点头,冲着身后招了招手,接过一张纸,这纸比市面上的宣纸要硬上一些,伍桐在上面写了一句话,又拿出私印按了一下,将纸对折递给摊贩。
“你这个礼物,我收下了。”伍桐开口说道,然后端起摊贩递过来的陶罐,“我这人向来喜欢礼尚往来,这是我的回礼,等你到了锦阳,就带着这张纸去一趟蜀州商会吧。”
伍桐说完转身离开,靖王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这摊贩,也跟着伍桐离去。
摊贩怔怔出神,良久都没有动作。
“蜀州商会?”靖王不解,“在蜀州这种天府之国,你也这般重视商业吗?”
伍桐带着靖王走进一处宅子,将手中两个陶罐放在桌上,自顾自的拍开泥封,一边说道,“自蜀州进入中原大一统的行列以来,蜀州的税收一直是前列,哪怕战乱之际,蜀州也一直独立世外。”
“你倒是会挑地方啊。”靖王看着伍桐从陶罐中取出煮熟的鱼肉,若有所思。
伍桐看了靖王一眼,接过叶骁递过来的碗,分给了靖王一些,将剩下的鱼肉叶骁带了下去,这东西,他们也是许久未见,只不过在东海卫的时候已经吃腻了。
“我来蜀州是为了给大周保留一丝气脉的。柴瑾如果不听阮凌辅的话来攻打蜀州,那些东西本来是对付赵家人的。”
伍桐坐在石凳上一口一口的吃着鱼肉,味道只能说是能吃,“陵山军是个意外,我倒是不知道赵家还有这种底牌,只不过大周朝廷也忘了。”
海鱼,有一种淡水鱼比不上的味道,他看着碗中的鱼肉,开口问道,“靖王,还记得我最初的时候说的话吗?”
靖王深吸一口气,伍桐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太多太多,一时间他竟不知道从何处开口,沉默良久靖王有了一丝明悟,“百姓吗?”
“我不在乎皇位上面做的人姓什么叫什么,我一直都不在乎。”伍桐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可是他们不应该让百姓承担他们的一时脑热的后果。”
“柴瑾允许阮凌辅出兵蜀州,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就为了向我证明,我是错的。就为了这么一点事,闹得三国攻蜀,让蜀州百万民众不得安生,这场仗死了多少人,光是大周的军队,大纛都被夺了两个,成建制被全歼的军队最少三个,打着三十万大军的旗号,回去了多少人?”
“十万大军,二十万农夫,死的最多的就是这些农夫。”
“靖王难道不知道如今朝堂的风气吗,为何还要离开秣陵?就是为了一个弑父杀君的柴姓皇帝?”
伍桐越说越气愤,最后已经指着远在京城的皇帝叫骂。
靖王听得也是无言,他能理解,但能理解又有什么用,他也姓柴。
这次伐蜀,新君在百姓那边口碑不佳,哪怕是颁布了几条恢复民生的利民条令,也没有多大的改善。
靖王入京,就是担心柴家的天下换了姓,他要用自己的名声去修补已经千疮百孔的皇室名声。
靖王用力握了握拳头,“本王对你说的这些也无比痛心,可,本王得告诉你,本王也姓柴,外面被你制住的,是国舅。本王的这个皇侄,是打定心思带着皇亲国戚走一条路出来了。”
“外戚还能走,王爷可是皇族,二十年前亦有贤名,你入京,怕是再难回去了。”
伍桐冷笑一声,对于靖王他现在不加掩饰的嘲讽起来,“先皇驾崩之后,我就给王爷你送过信,蜀州和秣陵便是朝廷变法失败之后,敌不过魏国南迁以待来时的后手,你离开秣陵,便是自断一臂,他攻打蜀州,将后方搅得一团糟。”
“等魏国腾出手来,三家归一,毫无阻力。”
靖王默然。
伍桐摆了摆手,“把外面那个带进来吧。”
姚雄进来之后,先是看了一眼碗中的鱼肉,然后看向伍桐,“没有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