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南庆府衙。
用完午膳的按察副使朱承望第一时间便抵达了南庆府衙公堂。
他这位按察司副官的到来自然引起了南庆府衙各级官吏们的讨好奉承,可查案心切的他哪还有闲心回应他人的阿谀之语,只摆摆手就进到堂内与南庆知府徐道来碰上了面。
“死者的娘亲张氏呢?”
徐道来干咳一声,小心回话道:“回朱大人的话,张氏从昨儿个开始就一直在衙门里暂居了。”
听到这话,朱承望满意地点点头。
现在大花之死究竟是意外还是他杀尚不明悉,倘若是真是他杀,张氏身为死者大花的娘亲,也极有可能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徐道来将张氏安置在衙门内暂居,未免没有保护之意。
“派人去请她,本官有话要问。”
徐道来瞥了眼公堂门前的下官,后者恭敬点头,立马去传话了。
“朱大人……”徐道来凑到朱承望身旁,指了指公堂大案上用木托盘摆放着的两粒沾血银锭,“这二两银子便是从死者大花手中取下来的。”
闻言,朱承望从内兜中取出一块手帕,拿举起沾血的银锭仔细观察起来,好半晌后,他蹙眉低语道:
“这银锭的切口虽然不太规整,可从这光滑表面不难看出……这是切得官银……”
听到这话,徐道来一阵无语,心想你他娘说的不是废话吗?
就算确定死者手里攥着的银锭是出自官银又如何?这又能说明啥?
察觉到徐道来那有些纳闷的眼神,朱承望似猜到他心中所想般解释道:“以死者的身份,她可用不上官银。这两粒银锭,就是很重要的线索……”
“呃……朱大人……”徐道来实在有些忍不住了,皱眉反驳道:“且不论死者手中拿着的是不是官银,就说大花的家境与身份,手里突然能多出二两银子就是最大的疑点了。至于这银子是不是出自官银,依下官愚见,这似乎也不太紧要吧……”
不等他把话说完,朱承望便笑着打断道:“徐大人是想说,官银制出后,也同样得在市面流通……落于死者手中的这两粒银锭是切之官银也在正常不过了是吗?”
徐道来一愣,点了点头后,静待对方的下文。
“可徐大人得知道,自打朝廷实施火耗归公以后,官府所制出的官银通常要比市面上流通的碎银更为足斤足两,寻常百姓手中既有官银又有碎银的情况下,通常是会用碎银交易,而官银则多用来囤积。”
闻得此言,徐道来面色一怔,瞬间明白朱承望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自朝廷实施火耗归公的新政后,官银确实要比以往任何时期都耐用了,换句话说,现在十两一锭的官银通常在市面上的购买力,通常与十二三两碎银差不多。
换句话说,普通百姓之间互相交易,无论是有官银还是碎银,通常是以碎银为主,简而言之就是,同样有官银与碎银的人,大多不舍得用前者……
可死者大花手里收到的二两银子确是实打实从官银上切出来的,这说明把钱交到大花手里的主儿是个比寻常百姓要富裕的主儿……
“朱大人的意思下官明白了。”深吸口气后,徐道来神色认真道:“细查这死者的银锭来路,说不定就可以查明整件案子的真相了。”
“徐大人此言差矣。”朱承望微微摇头:“即使知道这给死者银锭的人比一般百姓要更为富裕,但要是一股脑地顺着这银锭的指向往外查,那得耗费多少时间才能有结果?”
徐道来嘴角微抽,正打算说些什么时,堂外便传来了一阵快慢不一的脚步声。
满脸憔悴,眼眶凹陷,双目布满血丝的病妇张氏,在几名衙差的搀扶下来到了公堂之内。
那病妇不识得朱承望,只在昨日见过徐道来,知道对方是知府大官,当下便跪倒在地呜嚎道:“知府大人……求您一定要给小女主持公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