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都察院派人将于开畅收监后,宁中恒则与李宽来到了都察院内堂公房。
低头观察着宁中恒的脸色,李宽踌躇不定地问道:“阁老,这于开畅既然招出了沈正业,咱们……是不是该继续往下查?”
“这事之后再说吧。”宁中恒朝李宽摆手道,“待会儿老夫会进宫将此事如实与皇上禀告,到底查不查那沈正业,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李宽默然不语,他算是听明白宁阁老这话的意思了。
若要查沈正业,就不可避免地会牵涉到原秦王,后者又是当今圣上的幼弟,正儿八经的皇室宗亲,倘若都察院一声招呼都不跟皇上打,一意孤行地查下去,若是惹出麻烦来又该算谁的?
因此,这事交给皇上去裁决最合适不过。
“卑职明白了。”
朝宁中恒低头示意后,李宽又接着说道:“卑职还有公务亟待处理,就不叨扰阁老了。”
说罢,李宽施礼告退,宽敞的公房便只剩下了宁中恒一人。
宁中恒行至公房窗前驻足,紧锁眉头,陷入一阵沉思。
他宁中恒是浸淫官场数十年的人精,于开畅自认过关的演技能瞒得过常人,但却瞒不过他宁中恒这位老狐狸。
先前,于开畅在供述自己与日月教存在勾结往来时无意透露出的不甘与憋屈之色,完全属于下意识地真情流露,是骗不了的人。
换言之,于开畅从一开始就在撒谎。
这一点,在之后审问于开畅有关联络日月教等细节问题上也可见端倪。
于开畅说,从很久以前日月教跟他联络的方式与地点就变得不固定了,这与先前吴宝成、齐豫二人的供词对不上……
吴宝成与齐豫二人没有撒谎的必要,从这一点就可以得见于开畅今日上演的这出自首认罪戏码存在问题了。
可宁中恒一时摸不清于开畅这么做的目的何在,难不成……难不成是为了把沈正业给拉下水么?
还是说,于开畅是受人指使的?那幕后黑手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来人!”
随着宁中恒一道喝声落下,公房外立马跑来名都察院官员,“阁老!”
抬头望向来者,宁中恒一眼便认出了对方;此人乃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夏文舒,细算起来,也是跟随宁中恒多年的老下属了。
“文舒,怎么是你?”
自己随口向外喊人,却叫来了夏文舒,宁中恒对此很是意外,“我听说你今儿个不是要去京直隶各州府巡察么?怎的还未动身?”
“这差让邬大人给接了去了……”夏文舒苦笑一声,后又正起脸色道,“半个时辰前,李宽那小子已将先前发生的事跟属下说过了……了解阁老审问那于开畅的全部过程后,属下也觉察出这人的问题了……”
说着,夏文舒压低声音分析道,“那于开畅在供述日月教接头联络地点与方式时,所说的情报信息跟先前吴宝成齐豫二人的供词完全对不上……此人,在有意撒谎!”
对于夏文舒能通过李宽的转述发现于开畅存在异常这事,宁中恒并未感到意外。
夏文舒身为右佥都御史,倘若这点眼力与脑力都没有,那也就没资格在他宁中恒手下办事这么多年了。
察觉到对方似有下文未明,宁中恒倒也没有打断他的意思,走到内屋端起茶杯,边饮茶边静候夏文舒的下文。
“属下察觉于开畅此人有古怪后,便第一时间命人去调查了此人近几日回京后的所有动向……”
听到这话,宁中恒眼神一亮,眸中绽放出的欣赏之色溢于言表。
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关键时候还得是老下属靠谱,仅从旁人的一番转述,就能从中猜到自己的心思,这夏文舒,确实是心细如发之人!
许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体现在这些细节上,同样一件事,李宽作为半个亲历者,却不知该做何行动为顶级上司分忧,而夏文舒却凭借他人转述就可摸准上级的脉,并用实际行动为上司分忧……
要不怎么说人家夏文舒是佥都御史,而李宽只是个不大不小的监察呢……
“这么说,你查到有用的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