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看着张国荣,内心五味杂陈,那即将脱口而出的劝阻话语,在喉咙里翻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知道张国荣对艺术的执着与疯狂,这份纯粹既是他的魅力所在,也是可能将他拖入深渊的隐忧。
“不疯魔不成活”就像是一个诅咒,让他彻底沉沦在《霸王别姬》和《枪王》里。
“哥哥……”沈渊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沙哑,那一瞬间,仿佛岁月的沧桑都凝在了这一声呼唤里。
张国荣和戚美蓁皆是一愣,他们从未见过沈渊如此模样。
戚美蓁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阿渊,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沈渊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可能是最近有些累了。”他看了看戚美蓁,又将目光投向张国荣,“既然你对这个角色如此上心,那我们就安排你和李碧华见面。不过哥哥,我希望你无论何时,都要记得,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千万别让自己陷得太深。”
张国荣微微一怔,他从沈渊的话语里听出了别样的意味,可一时又琢磨不透。他笑着拍了拍沈渊的肩膀,“阿渊,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演戏对我来说,是热爱,也是挑战,但我不会迷失自己的。”
宝渊大酒店顶层的茶室。
落地窗外,维港的繁华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车水马龙与波光粼粼交织,却无法扰乱室内这方宁静。
茶室中,古色古香的桌椅散发着醇厚的木香,与袅袅升腾的茶香相互交融。
李碧华身着一袭素色旗袍,她轻轻端起茶杯,杯中的明前龙井嫩绿清澈,散发着淡雅的清香。
她轻抿一口,茶香在味蕾间散开,仿佛也唤醒了她心中关于《霸王别姬》的种种思绪。
放下茶杯,她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程蝶衣这个角色,”李碧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宛如古老的编钟奏响,在茶室的静谧中悠悠回荡,“绝非寻常意义上的演绎可成,他是从灵魂深处生长出来的。他的存在,超越了简单的角色塑造,而是一种精神的具象化。”
她的目光如同一束锐利的光,直直地落在张国荣身上。
“你曾塑造过十二少的深情与颓废,宁采臣的纯真与善良,但程蝶衣截然不同。他是戏痴,是戏魂,在戏里,他是那令人心醉神迷的鬼魅,用戏曲演绎着世间百态;在戏外,他则是孤独飘零的孤魂,在现实的风雨中独自徘徊。你能理解这种极致的矛盾与融合吗?”她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似乎在等待张国荣给出一个能与角色灵魂契合的回应。
张国荣微微低头,眼神中满是思考,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他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李小姐,我懂。程蝶衣对戏曲的痴迷,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热爱,那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所在。戏里的辉煌与戏外的沧桑,相互交织,塑造了他复杂而独特的灵魂。我能感受到他的孤独,那种在热闹喧嚣中依然无法驱散的孤独,就像在黑暗中独自闪耀的星辰,璀璨却又寂寞。”
“程蝶衣的一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戏里戏外的挣扎之旅。”李碧华继续说道,她的声音如同一条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众人深入程蝶衣那复杂而深邃的内心世界。“他的爱,炽热而纯粹,却在现实的泥沼中屡屡受挫;他的恨,源于对理想的坚守和对背叛的痛心;他的痴狂,是对戏曲艺术的极致追求,不疯魔不成活;他的绝望,是在命运无情捉弄下的无助呐喊。你演绎他,不是简单地模仿他的言行举止,而是要将自己的灵魂与他的灵魂融为一体,去诠释他生命的每一个细微之处。”她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戚美蓁和沈渊,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与考量,“在你们眼中,还有谁能比他更适合承载程蝶衣这个灵魂呢?”
戚美蓁坐在一旁,听得入神,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哥哥的气质与程蝶衣有着一种天然的契合。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孤独,是对艺术纯粹追求所带来的孤独;那种执着,是对理想和信念坚定不移的执着。只有哥哥,能将程蝶衣内心的挣扎与坚守,用最细腻、最真实的方式展现出来。他仿佛就是程蝶衣在现实世界中的投影,一旦站在镜头前,就能让程蝶衣的灵魂鲜活起来。”她的声音充满了自信与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张国荣在银幕上完美诠释程蝶衣的精彩画面。
沈渊则微微皱眉,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
“哥哥的演技,我自然是毫不怀疑,他在演艺生涯中塑造了无数经典角色,每一个都令人印象深刻。但程蝶衣这个角色,实在太过沉重,犹如一座巍峨的大山,压在演员的心头。我担心,一旦他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入戏太深,便难以在角色与现实之间找到平衡,无法顺利抽身。这种深度入戏对演员的精神世界会造成极大的冲击,我怕哥哥会承受不住。”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担忧,作为电影的投资人,他关注着电影的每一个细节;作为张国荣的朋友,他更是关心着张国荣的身心健康。
张国荣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阿渊,我完全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但程蝶衣这个角色,对我而言,早已超越了普通角色的范畴,它更像是一种宿命的召唤。从看到剧本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自己与程蝶衣的灵魂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我愿意倾尽所有,去挖掘他内心深处的每一丝情感,去展现他生命的每一个维度。我相信,只有我能真正走进他的世界,将他的故事完整地呈现在观众面前。哪怕这意味着要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我也绝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