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见过“煤黑子”,但没见过黑得这么全面这么彻底的“煤黑子”,“煤黑子”至少嘴唇是红的,牙齿是白的,而这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黑透了,简直是煤炭成了精。
女服务员也是绷着一脸笑,过来招呼赵小禹,赵小禹要了一大碗面,饥肠辘辘的他,已等不及面上来了,又要了一碗免费的面汤。
面汤上来,散发着面香气,赵小禹端起碗,大大地喝了一口,咽下一部分,剩下的全喷了出来,刚出锅的面汤太烫了,他感到口腔里又麻又疼,好像起了一层皮,喉管似乎也被烫坏了。
人们体会不到他的痛苦,只看到了他的滑稽,都在笑着。
这时,一个五六岁的豁牙小女孩跑过来,将手里的一牙西瓜放在赵小禹面前的桌子上。
“叔叔你吃瓜!”
“谢谢!”
赵小禹拿起西瓜,正要摸摸女孩的头,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开了,两个朝天辫一翘一翘的。
她跑到一个年轻少妇对面坐下,少妇正在用水果刀分割着半个西瓜,她切得很薄,不足一指厚,每切一片,就被小女孩一把抢过,三口两口吃完,然后又把手伸到她面前,等待着下一片。
这本是一幅再寻常不过的场景,赵小禹却颇有触动。
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童年,想起各种疼痛和甜蜜,想起了妈妈和妹妹,这个世界粗砺得像一块砂纸,只有女人才能把它打磨成一块柔软的绸缎。
在火车上时,只要没睡着,他就骂九妹,出声的,无声的,骂她不懂事,怨她不省事,甚至想不管她,由她自生自灭,这时才意识到,九妹和母亲同样重要。
母亲给了他一个甜蜜的童年,九妹给了他一个火红的青春。
无论经历了什么事,他都要站在她那一边,他不能放弃她,就像她从没放弃过他一样。
西瓜是水红色的,表面上布满了一层明亮的水渍,红的瓤,黑的籽,轻咬一口,甜蜜无比,口腔里,喉管里,那些被烫伤的地方,仿佛得到了神奇的抚慰,在很快地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