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表现出我的确是个色令智昏的昏君,我先贬了伯允,再抄了沈家,废了你的尊位。我在长庆殿坐了一夜,冥思苦想,我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为了麻痹幕后黑手,我夺了向来信任的沈令达的兵权,我废了发妻的尊位,这样做真的能钓出幕后黑手吗?
夷光说能!现在做的还不够。只有做到极致,南楚将亡了,幕后黑手目的达到,自然就会现身。
呵呵,令仪,我同夷光的初衷都是好的,就是想给两族一个了结,让后世子孙不必再互相报复,不得安生。我们的计划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我没有想到,博儿那个孩子会那么赤诚,居然为了你在宫门外跪了一天一夜。
那一天虽然不是很冷,但后半夜却下起了小雨,我几次命宦官送他回去,但这死心眼的孩子就是不听!夷光曾经劝我亲自送博儿回去,她说博儿年小体弱,经不得这样的磋磨。我当时却想到了我早夭的兄长,这件事不早点解决,自博儿起几个兄弟终是不得安生。我就狠了狠心,放任他跪了一夜,后来博儿终是不支晕倒过去,我马上命心腹太监送他回去,并传令御医给他看诊。御医言说博儿只是受了点风寒,不打紧的,我才离开东宫。
令仪,我不是为自己辩解,博儿其实是被人害死的!
他所受的风寒根本不致命,致命的是那夜他中了一种毒。吴家几代人中都有中这种毒身亡的,中毒者面色如常,甚至带着微笑,只有探查死者血液,才会发现其血液已经黑如墨汁。
我怒问张夷光,这是怎么回事。张夷光说这就是她想结束这一切的原因,她也不想看到再有这样的无辜之人为当年的事付出生命,但她家族中的决策者似乎中了蛊一般,执意要吴家国破家亡、断子绝孙。她怀疑,她的族人被某种阴邪的力量控制,才会这样偏执地热衷杀戮和报复,她必须终止这种情况,她需要我的帮助。
于是我们入木三分地扮演了一对荒淫无道的帝妃,终日纵酒行乐、不问政事。人心好比沙子,散去容易聚拢难,我这样昏庸无道的德行,很快令上下臣民离心,南楚肉眼可见地衰亡。
这期间,令仪你也没有闲着,你对小八、小五小六下手了吧?当然,还有夷光腹中的孩子,也是你动的手吧?令仪,我告诉你,小八、小五、小六,都不是你弄死的,他们都是中了蓝血人的“笑谈人生”的毒!只有——夷光腹中的胎儿是真正死于你手的……
终于到了这一天了,我们与北越最后的决战要开始了。我有种很不祥的预感,夷光也忐忑不安,因为直到此时,我们还没有发现幕后黑手的踪迹,我们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我笑问夷光有什么心愿未了,夷光说她另有爱人,希望将来事成,我能放她离去;夷光问我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我说我想给我的妻儿安排一条后路。
夷光的家族堪称神族,我这些话语,就是她族中神器“光明之匙”留存的。她说不论多久,我的话语和影像都能留存下来。既然如此,以此物为证,令仪我要告诉你,我吴沛,不曾背弃夫妻盟誓,再爱他人。我同张夷光都是被迫演戏而已,她另有爱人,我——亦不舍夫妻旧情。
我希望,一切事了,我们夫妻间能重修旧好!
琼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此刻,琼楼顶层露台,李瑰月与童老都不曾览星望月,而是满含同情地看着沈令仪。
沈令仪跌坐在地,痴痴地望着空中吴沛最后凝滞的影像,久久不语。
吴沛,南楚烈王,被天下人传唱了百多年的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帝王,竟然有这样的衷肠!
“当年……我们新婚,太子还是他的大哥,他肩上没有什么担子,终日带着我游湖赏花,附尽风雅。我们……也曾月下盟誓,不论将来如何……毕生都要信任彼此,两心不疑。我一直怨恨他忘了这些,原来……竟不是他忘了,而是我……忘了。”
沈令仪没有哭,因为她已经没有了眼泪,但她的凄绝感染了身边的每一个人。
“原来,琼楼底下的宝藏不是我无意获得的,而是吴沛安排给我母子的后路。他处处为我们着想,我却一直误会他。”
李瑰月与童老对视,都不知道怎么安慰这样一个伤心的人。
吴沛与张夷光苦心孤诣,想换两家人一个安稳,但事与愿违,他们付出生命代价,也没有挖出幕后黑手,真是可叹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