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理于吾心。”郑直还好之前为了在程文面前有所表现把那本晦涩难懂的《传习录》瞅了好几遍,如今虽然记忆模糊,却也足可以拿过来充数“知中有行,行中有知。”
“合二为一?”王主事眼前一亮。
“内外合一谓之至道,知行合一谓之至学,如是则天地乾坤君臣父子夫妇之道在我矣。”郑直拱拱手“俺还有事……”
“在下最后一问,郑中允悟出的这些,是儒门还是道门?”王主事打断郑直的话“亦或者旁的?”
“非儒非道。”郑直拱拱手走了,他哪晓得那个王阳明的心学从哪悟出来的。郑直读书,除了兵法和有意思的史书,话本外从来都是不求甚解。中了状元之后,那些之乎者也的书早就丢在书房充门面了。
本来以为之后和这位王主事也不会有再多交集,不曾想对方当日晚饭之后又找了来,讲的还是似是而非,没有定论的理学各种争论。
郑直听着就头疼,却又不想堕了名头,于是继续用《传习录》里的话回复。然后这就没完没了,之后几日对方一有空就找过来,问题慢慢的集中到了“知行合一”上。
如此当六月二十八得知明日就可全军拔营入京时,郑直差点想哭。终于解脱了,这个叫王守仁的主事已经把他快掏空了。
“明日入京,想必行俭就要忙碌起来了。”王守仁与郑直慢慢熟络,如今过来,不用招呼,就从郑直面前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然后等着郑墨送来的一碗茶。
“身不由己。”郑直对王守仁也没了开始礼遇,甚至对方刚刚进来,他动都没动地方,继续就着炸花生小酌一杯。
开始自然不是这样的,可当王守仁问他“该如何做到‘知行合一’”时,郑直干脆用道家的“道常无为而无不为”回了。本来还头疼该如何与那个‘知行合一’联系上,不曾想王守仁如同得到了啥了不起的密辛般,自个就找了一堆郑直听过没听过,看过没看过的书来佐证。郑直见此,索性也不装高深莫测了,该吃吃该喝喝,反正自有守仁为俺辩解。
“行俭误会俺了。”王守仁却摆摆手“这正是将行俭的心学推而广之的好机会。毕竟若是行俭的‘心学’能在翰林院得到同僚认可,那么何愁天下没有同路人?”
郑直咯嘣咯嘣嚼着花生豆,王守仁讲的这些,郑直可从来没想过,更不会去做。翰林院里,除了他,哪怕是郑宽都可以讲学富五车。若是真的如此,那才叫班门弄斧呢。
“行俭可是因为前事心存顾虑?”王守仁懂了“其实朝中还有一些如同行俭一般,想要变革的才俊,只是他们个个桀骜不驯。若是行俭能够得到他们的赞同,必将‘吾道不孤’。”
郑直拿起烟点上,青年才俊?王守仁的想法虽然好,可是行不通。对付桀骜不驯之徒,他一般用银子砸,砸不动就用刀砍。可唯独没有想过降服,划不来。一个不慎,他的两榜状元名头就毁了。
“行俭可是担心被有心人指摘?”王守仁又懂了,主动请缨道“若是行俭不嫌弃,俺愿意为行俭居中联络。”
郑直端起酒碗“干!”
王守仁心领神会,端起郑墨送来的茶“干。”喝完之后,心有所感“个个人心有仲尼,自将闻见苦遮迷。而今指与真头面,只是良知更莫疑。”
郑直放下酒碗“好好好。守仁兄……”
“行俭日后称呼俺‘阳明子’就好。”王守仁道“俺成亲后在阳明山研习过道家经典,奈何学艺不精,如同当初‘格竹’一般,无所得。”
“阳明子……还是阳明兄吧。”郑直讲着拗口“这世上有付出必有所得,只是你我不自知。”他立刻记起杨儒的话“如同幼儿,咿呀学语,他发对了音,你我才有回应。那么自然就记住了,下次需要时就会如此发音。”
“知行合一,稚儿学语。无声无臭独知时,此是乾坤万有基。抛却自家无尽藏,沿门持钵效贫儿。”王守仁又又懂了“果然与行俭相谈,总能发人深省。”
郑直不由腹诽,王阳明的诗咋听都像是打油诗,对方的殿试第七名不会也是走后门得来的吧?毕竟王阳明的爹……王阳明?阳明子?王阳明?郑直错愕的看向又又又懂了的对面之人,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