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陪席的杨廷和看着远处正在角落里奋笔疾书的郑直无语,不用看起居注册他也晓得对方在写啥。见过不要脸的,可是谁这么不要脸?你靠着数地砖青史留名,不怕大伙管你叫地砖状元或者数数状元?
刘健继续看京营校射,想的却是不能再放任郑行俭不管了。此人如今的路数完全是幸臣,佞臣。
下首一桌的焦芳同样注视着这一切,看来这位郑行俭确实入了主上眼了,那么主上到底要如何使用此人呢?
校射之后,郑直随圣驾来到乾清门外,和方东等人打了个招呼后,直接回到弘政门旁的起居注馆。张文宪正在打扫馆内,见到郑直赶紧行礼“郑修撰。”
“行了。”郑直把起居注册往桌上一扔,此刻恰好传来暮鼓之音“这活永远做不完,明日再收拾,走吧。”
张文宪不敢反驳,应了一声,赶紧拿起他的东西,跟着郑直出了起居注馆,锁门以后,一同出了宫门。
“俺家在城外。”张文宪一出宫门赶紧道“俺去租马车。”
郑直早就忘了他不要脸勒索人家粽子的事,此刻对方提起,他才记起“那是戏言,俺咋会夺人所爱。”摆摆手,指着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道“得了,俺还有事,先走一步。”直接上了马车。车夫关上门后,扬鞭纵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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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宪苦笑。
“庭鉴错矣。”祝肇光夜里来找他一起过节,得知了郑直找对方要粽子,有些无奈“你应该立刻应承下来,否则不就得罪了上官。”
“下值之后,俺确实如此,可是郑修撰又讲那是戏言,做不得数。”张文宪无可奈何。
“你瞅瞅,这不就气上了。”祝肇光一副早就想到的模样。
“俺这是不是把郑修撰得罪了?”张文宪心头一紧“俺明个儿把粽子送过去……”
“罢了。”祝肇光却道“事已至此,如此除了让人看低贤弟外,没有任何作用。好在来日方长,总有补救的机会。贤弟记住,郑修撰年少成名,最忌讳旁人轻视。”
张文宪沮丧应了一声。
为了弥补昨日错失,第二日一早进城,他早早在翰林院划卯之后入宫。一进起居注馆,就拿起郑直昨日丢下的起居注册誊录,然后差点骂娘。整整四大篇,竟然三篇都是郑直如何如何。剩下一篇着重记载了主上和皇后之间的和美,这这这?张文宪想想昨日,再瞅瞅起居注拿起笔誊录起来。
他本来以为郑直已经够出风头了,却不想待一众翰林老爷上值后,司礼监太监戴义来了“……升锦衣卫勋卫兼翰林院修撰郑直,锦衣卫勋卫食指挥同知俸詹事府左春坊左中允兼翰林院修撰……”
对郑直加食禄群臣都没有异议,毕竟对方射柳第一,获赏食禄,乃是应有之义。可是加郑直兼官,这就不免让人侧目了。咋滴,数地砖就能当春坊官?这对文臣简直是奇耻大辱,消息一出,群情激奋,写题本骂郑直的可以淹了通政司。
弘治帝也没法子,郑直如今跟没头苍蝇一样横冲直撞。若是没有引导,很可能还没有发挥作用就被内阁按住。而要想郑直发挥作用,春坊官是必须有的。否则每个月只能见六次,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随时掌握。有了春坊官,郑直就可以每日参加早课了。
郑直松了口气,升官不升官还真的讲不准好坏,可是命保住了。赶紧跪下谢恩“臣郑直谢陛下恩。”
他身后的张文宪都感觉在做梦,要不要这么不要脸。不过也真的佩服郑直这么不要脸,翰林官从来都是熬资历的,就没听人讲还能这样升迁的。旁人要熬九年才能获得升职,人家入职一个多月就办到了。突然他想到了郑直的叔父郑宽,如今叔侄二人品级相若,算上武职,郑直反而领先一筹。
吏部的反应很快,上午就有人送题本到了通政司。甚至公开了副本供所有人传阅“翰林院,詹事府都乃是清华之地,臣尚未有闻不经吏部而得府院之职。况郑修撰已入正途,不易再兼职锦衣卫,武字牙牌益缴回,挨有子嗣依制传袭。”
显然是把弘治帝刚刚升赏郑直的詹事府职务定为了传俸斜封。并且终于撕破脸,让郑直将武职退了。话讲的好听‘依制’,郑直前一阵翻遍典籍,按制勋卫就没有如同旁的卫所世职一般可以承袭的。
郑直下午就在起居注馆看到了这份题本的抄本,心里早有准备。他如今也没有好的办法应对,只好低调,以不变应万变。下值之后,哪都没去,直接回家,他想要一会夜里去找边璋和程敬合计合计。做戏做全套,郑宽那里,他还是走密道比较方便。
却不想,家里已经有人等着了。被他扔在南京太仆寺一年,不闻不问的主簿谢国表来了。老郑直告诉郑直详情后,他就立刻写信,让谢国表想办法脱身回来。有了前车之鉴,郑直不会让对方再被牺牲。况且三不牙行倒账之后,对方留在那里的作用就是配合程敬挖坑。一个随时能把刘健的女婿坑的满门抄斩的大坑,然后通过程文的人把刨出来的土洗白之后装进郑直等人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