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时分,三辆马车缓缓驶入日中坊口袋胡同的第二户院子,早就等着的焦洵立刻迎了出来。这里是他的别业,左邻右舍都是老实人,安全不需担心。
待马车停好,高朝奉和郑直从头车走了下来。焦洵有些奇怪,却又释然,毕竟这笔买卖,郑直也算中间人和见证人。
“高朝奉,五郎。”焦洵仿佛和高朝奉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拱手见礼,又和后车出来的其他三位朝奉打了招呼。
第三辆车上下来的是六个孔武有力的壮汉,看上去不错,却不晓得顶不顶用,毕竟今个儿是要交付三十三万两。不过这就不是他该去关心的了,出了这个门,发生点啥,可怨不得旁人。最多一会找个理由留下郑直,算是饶他一命。
经过焦洵昨夜还有今个儿白日的软磨硬泡,总算说服了四当的这四位大股东,同意将他们手中的股本卖给他。原本这种买卖总要有来有往,莫讲折腾几个月就是一二年也不足为奇。奈何两边都拖不起,于是近乎儿戏般的只用了一日一夜,就成了。
因为来之不易,焦洵在多方确认几人身份无误,账册妥帖后,爽快的答应今夜用三十三万两银子将几人手中的崇祯当等四当股份全部买入。
只要这笔买卖成了,焦洵就成了四当的唯一大股东,哪怕四当剩余的小股东都反对去三不牙行挂牌,也无济于事。
待众人互相见礼后,焦洵伸手“请。”
郑直也帮忙招呼,对高朝奉等人道“请。”
众人一起,走进二门的正厅,里边已经准备了酒席。焦洵赶忙邀请众人落座,又忙不迭的给高朝奉等人递烟“这是拢共三十三万两的银票。按照诸位的要求,都存进了王家的鑫字当,周家的隆盛当,钱家的广聚当。”说着拿出了一个木盒,放到了一旁的高朝奉面前。
高朝奉也不回避,打开木盒,里边放着一摞银票,抽出一张瞅了瞅,片刻后交给了身旁之人复核。
虽然乾隆当等四当易手,可鉴于银票做工出色,郑七姐等人做主依旧从大名府的造纸铺子购入银票专用纸。伴随着三不牙行的买卖兴隆,京师内的各家当铺为了能够分到红利,纷纷模仿。一事不烦二主,也就从这家大名府的造纸铺子引入银票专用纸,然后用各自的独家配墨进行套印。
不同于高朝奉,其余三位股东看的很仔细。焦洵凑到身旁郑直打着的火镰旁点着烟,然后不紧不慢的等着。这些银票都是真的,是之前存在家中银窖里的银子。今个儿下午的时候他亲自押送到三家当铺,瞅着当铺掌柜开出的。
至于为何不都存入一家当铺,焦洵也想啊。奈何众口难调,高朝奉几人彼此有喜好,焦洵只求快快完成契书,拢归银票是要回来的。
良久之后,最后一人才点点头“伯爷是位信人。”
郑直立刻道“那是当然,东宁伯一向言出必行。”
焦洵赶忙谦虚几句。
高朝奉也不拖沓,立刻拿出了之前拟定的契书,还有分单,印鉴递给了对方“伯爷请过目。”
焦洵小心翼翼接了过来,再三确认后,又交给了身后的帮闲验看。对方似乎有意还以颜色,同样逐条核对。
焦洵却端起酒杯“不管他,俺们今日不醉不归。”这当然是场面话,毕竟兜里揣着三十三万两不记名的银票,高朝奉哪能安心。
众人推杯换盏几次后,那个篾片终于凑了过来“伯爷,都对。”
双方立刻放下酒杯,同时迫不及待的画押定契。待一切妥当后,高朝奉等人立刻起身告辞。这银子,他们之间也是有说法的。郑直同样准备离开,却被焦洵拦住,非要拉着对方小酌。
高朝奉自然也不勉强,让下人将郑直留在车上的褡裢送了回来,然后告辞。
郑直看着随后撤离院子的十几个彪形大汉,并没有啥警觉。毕竟如今银票已经转移,这些人的职责也已经完成。很合理,端起酒杯与焦洵对饮。
“五郎如今调入锦衣卫,可有不习惯?”几杯之后,焦洵没话找话。
“倒还没有。”郑直递给焦洵一根烟,又帮对方点上,苦笑道“若是有,只怕就是不得随意出京。”
“这也是没法子。”焦洵笑道“有得必有失。说起来五郎祖上是平阳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