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二,傍晚时分,郑直与边璋搭乘同一辆马车来到美味居外。今夜,为藁城新任知县刘溥举行的接风宴就在此处举行。
“欢迎光临。”二人走下马车,刚刚走进大堂,郑直就听到了似曾相识的话。面对左右各六位千娇百媚的小优,联想到刚刚在门外为他们拉车门的小厮,他不由皱皱眉头。这个美味居是学的桃花源,还是这就是钟毅私下搞得勾当?
“今夜俺们这里有私人聚会,请两位客人出示请帖。”一名身穿粉色短衫的俊俏小厮恭敬的走了过来,行礼。
郑直和边璋各自拿出请帖递给对方。
“好的。”小厮识文断字,简单瞅了一眼,赶忙殷勤道“请郑解元和边贡生跟俺来。”
郑直和边璋互相谦让之后,一同跟着小厮走进大堂。此时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他甚至在角落几桌看到了薛汉还有这几日结识的本县商贾巨富。没办法,这就是皇明的规矩,不管你多有钱,只要你没有功名,就只能坐在角落。郑直又四下瞅瞅,正中摆着几张桌子,每张上边都放着几个纸牌,写着各社名号。桌旁也有几人坐着,却并不多。更不见石家,张家,刘家,曹家等文脉之家的子弟。不用讲,他又来早了。
让郑直不满的是他和边璋并没有被安排在一起,而是被区别对待。他被扎眼的安排在了主席主客位,而边璋则被安排在了桌上写有‘丘头社’的餐桌。不过事已至此,二人都没有吭声。
目下整张桌旁,就郑直一人,他不由暗骂发请帖的阎县丞。郑直已经汲取了教训,几乎是踩着点赴宴,却不想还是来早了。
“郑解元。”这时孟鹏走了过来,和郑直见礼“俺听人讲你家要重修隆兴观?”
“对。”郑直起身邀请对方入座,原本他打算这几日与对方聊聊,奈何这位也是今日才到的县城“祖母感念三清保佑,这才有此宏愿。”隆兴观开春就动工了,而筹划的时候更早,孟鹏此刻来问,也不晓得啥意思。
“家慈也笃信三清,怎奈俺力有不逮。”孟鹏低声道“不晓得隆兴观还需不需要添香油?俺不求旁的,只要家慈将来名讳能够附骥郑老太君之后就可。”
“孟太君有此宏愿,想来隆兴观的诸位羽士也愿成人之美的。”郑直懂了,对方看来是想和郑家亲近。他自然不会拒绝,况且,也从没想过将隆兴观变成郑氏家庙。一来,做不到;二来,怕隆兴观毁在他手里。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因为隆兴观重修,四位师叔还有他的十来个师弟如今被暂时安置在大林济村。郑直怕饿着他们,因此每日三餐,冷暖衣物,碳石,果蔬全都准时供应。没了生存压力,十几个人彻底放飞自我,据朱小旗昨日讲,他有个师弟这几个月下来,长了四十斤。郑直突然发现他很适合养猪,没准能发家。
孟鹏大喜“如今麦收在即,俺也不敢轻离,可否过几日俺把财物送去廉台堡,请郑解元代为捐纳?”
“行。”郑直对孟鹏如此露骨有些无语,却并没有故作清高“能帮孟太君了此心愿,在下荣幸之至。”
正聊着,远处传来动静,就看到刘溥一行人走了进来。孟鹏赶紧站了起来,向郑直拱手之后,返回他的座位。
郑直瞧了一眼周围,才发现石经等人不晓得啥时候已经来了,只是同样没有被安排坐在主席,而是在各自社的酒席旁落座。祖母这次一共就嘱咐了一条,提醒了一条,结果他全都搞砸了。不但有欠考虑,还偏偏特立独行。
只是有些时候,迈出去的腿倘若再收回来,代价更大。郑直不动声色的起身随众人一同与刘溥等人见礼。
刘溥笑着与众人拱手,迈着四方步,来到主席首位“诸位贤达请入座。”
郑直和身旁的杨允互相谦让一番后,坐了下来。
刘溥的开场白很普通,不外乎‘初来乍到’,‘才疏学浅’,‘仰仗乡贤’,‘共襄盛举’。然后敬了众人一杯酒。
郑直刚刚放下酒杯落座,此刻杨允凑过来低声提醒“郑解元,该你代表乡贤讲几句了。”
郑直一愣,他不晓得还有这安排,也没有人提醒,他没准备啊。和杨允对视一眼,对方也一愣,显然没想到郑直是这种反应。二人同时明白,出岔子了。
好在郑直在外边三年也见过风雨,从容起身“晚学后辈郑直,见过县尊,诸位乡贤。”打了个罗圈揖“学生德薄才疏,然蒙诸位推举,也就献丑了。”扭头招来小厮,让他取纸笔,然后继续道“近日读史,偶有所得。愿送于县尊,待将来牧民百万之时,与我等再次畅饮。”
众人神态各异,刘溥本来以为郑直会讲一些场面话,却不想对方出人意料。不过牧民百万那就至少是个南边的知府,更有甚者就是西北一省的布政使。拱拱手“承蒙郑解元吉言。”
片刻后,小厮端来笔墨纸砚,郑直走到书案旁。与此同时,刘溥等人则纷纷起身来到书案围观。自从郑直中举之后,一直十分低调,在座诸位除了极个别人,鲜有见过他动笔的。甚至有人以此非议,如今得到机会,众人自然要好好见赏一番郑解元的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