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直拿着手里的布面具不停的翻看,朱千户走了过来,低声道“都弄走了,邢老大讲,保证用不了一两回就漏。”
郑直笑了笑,把布面具塞进了挎包里“走之前把姓张的放了。”
朱千户点点头,起身走了。今晚做事需要人手,贺五十年纪大了,已经捉不得刀。被他派去带着刘家的那些马夫驱赶小两千匹马,提前向右卫城走。只是半路会折向东南方,不再从杀虎口入关,而是宁虏堡,估计明日他们就能追上。这么多马,贺五十没门路带回边墙内的,甚至没有郑直怀里的太仆寺驾贴,他都别想把马弄回去。
随着日落西山,私市周围燃起了火堆,传来了鞑子特有的歌声,悠扬,苍凉中又带着一种讲不清道不明的欢快。
刘志如同这里的很多私商一般,笑呵呵走进了鞑子的营地,被刘能引入营地中最大的毡包内做客。
“哦,俺的朋友,你们来了。”端坐正中的那图台吉笑着看了眼刘志身后的黑脸汉子。至于刘志今日带的人比昨日多,还带了兵器,可以理解。明人都是懦夫,胆子小“俺听人讲,白日里,你们做成了大买卖?”
“别提了。”刘志冷着脸坐到了刘仁身旁“俺不在,手下人蠢,让你们坑了。”
那图台吉一侧的众鞑子贵人听了旁边奴隶的翻译后纷纷放声大笑。
“俺也听人讲了。”那图台吉也忍不住嘴角上翘“科赛可是俺们这里很出名的智者。”
科赛就是买了郑直五百口锅,并且和他结拜赠送布面具做礼物的鞑子。
“那是俺没在。”刘志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
“不管咋讲,这一趟,刘掌柜总算不虚此行的。”刘仁笑着插话,算是间接提醒刘志别忘了如今身在何地。
那图台吉拍拍手,片刻后,一支由汉人组成的乐队走了进来“这些人弹得曲子很好听,俺就请了来,为诸位助兴。”
这支乐队有男有女,为首的是一个拿着胡琴的猥琐的中年男子,对方朝着那图台吉谄媚的笑笑,然后坐到了乐队最左边。
几下梆子声之后,胡琴拉响。
“碧痕初化池塘草,荧荧野光相趁。扇薄星流,盘明露滴,零落秋原飞磷。练裳暗近。记穿柳生凉,度荷分暝。误我残编,翠囊空叹梦无准……”此时坐在那个猥琐男人身旁的一位妆容精致,身形婀娜的女子开始唱了起来。
曲调是鞑子的,却是用官话唱的前宋王沂孙的《萤》,此首咏萤名作,以其赋物工致妥帖且深寄亡国之恨,颇为诸家笺评者称美。
刘仁皱皱眉头,扭头看向这些乐人,选的啥破曲子,谁要亡国?亡的是谁的国?一群弃国之民,竟然借古讽今?却碍于场合,没有发作。
“刘掌柜。”那图台吉倒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他的官话水平仅限于言谈。再深了既难为那图台吉,也没有必要。这曲子用的是草原上的调子,他听得好听,这才用来款待贵客。端起酒杯“俺本来以为你身后的英雄今日肯定起不来,却不想如此神勇。不晓得,还有没有兴趣再赌一回?”
刘志笑道“有何不敢。”却又叹口气“只是俺的马都送回墙内了,也没了锅,没本钱了。”
“这有何难。”刘仁赶忙道“俺这里可以借给刘掌柜,回去结算就好。”讲完起身来到黑脸汉子身旁,玩味道“怕只怕,这位英雄力有未逮啊。”
黑脸汉子虽然目不斜视,可是心头一紧,听口气,对方不怀好意,他很可能已经被刘仁认了出来。那么这会不会是鸿门宴?
“好好好。”那图台吉仿佛生怕刘志反悔“多赛特。”
“呼哈。”他身旁站着的壮汉上前一步,躬身。
“这是俺们这里最能喝酒的英雄,今日就一决雌雄吧。”那图台吉豪爽的伸出一根手指“俺赌一千匹母马,十坛酒。”
他身旁的一众鞑子贵人也争先恐后的站了起来报数。
“总共一千七百四十五匹马。”刘仁看向刘志“刘掌柜,赌不赌?”
“赌。”刘志浑不在意的回了一句,端起酒碗和那图台吉隔空对饮。这数字刚刚好,是他们启程运往墙内的马群总数,不多一匹,也不少一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