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飘起了小雪,云层压的很低,几乎伸手可触。林友郁看着江岭区的方向出神。
“年轻人,你知道营港二十世纪发生的最大的一次地震吗?那时候你可能还没出生,我呢,也还没来这里工作。电视上说光后续引发的海啸就有七次,我亲眼看见海水怎么一口一口地把人、把动物植物、把高楼大厦、把文明古迹全部往里面吞。我这个过来人可以毫不夸张地告诉你,当时整个江岭区几乎被夷为平地。”林友郁顿了顿,沈铎不着急催他,“我去救援的那片儿地方有学校。学校,学校更不要……更不要说了。你知道的,里面都是些娃娃儿,也都不太大……嗯,嗯……十几岁的年纪,该读书的年纪,嗯……”
林友郁的声音难以抑制地哽咽着,甚至于眼角都闪着泪光,那些陈年往事还历历在目,他这辈子都不能忘记那一片片废墟下血肉模糊的身体,还有些被海水冲出来的……那些人,那些年轻人,那些孩子,那些中年人,那些老年人,那些男男女女,谁不是被亲人朋友牵挂着呢?没了,都死了,变成了一堆又一堆冷冰冰,僵硬的尸体。林友郁向落地窗又靠近了些,沈铎跟在他的身后,听见林友郁颤抖的声音,他嘴里也像吃了黄连一样苦涩。
“我本来是被派来抗震救灾,支援同胞,那时候全国都往这里赶,真正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余震和海啸还在继续,可每天都有人来帮忙,开路的开路,架桥的架桥,有什么能阻挡呢?没有的,什么都阻挡不了的。有娃儿扒着我的胳膊说他以后会好好读书,会听他爸妈和老师的话,所以我就决定留下来了,很多人也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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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友郁的目光再次回到沈铎身上,这会他的眼神不再是沈铎印象里那么犀利尖锐,他看他的目光里少了几分批判,反而多了几分怜悯和关怀。这份好意让他忍不住想要低头,可他又很难拒绝林友郁的善良。
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沈铎很自然地这么想,双颊连着耳朵的那块肌肉似乎被谁抽紧了一样有些酸痛,甚至还有轻微的耳鸣,这些都刺激着他的眼睛,好像马上就落泪了一样。
因为这也是他曾经期许的模样。
他也想保护他所珍爱的一切。
“你明白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么多吗?沈铎。”林友郁的语气语重心长,沈铎年轻,风华正茂,却在他面前好像矮了一头一样。
“我并不认为,你是那种分不清黑白,混淆善恶的人。”林友郁转过身子,握着他的两边胳膊,沈铎的沉默代表着他内心的挣扎,他不愿意就这样放弃一个有改过自新机会的人,更何况,他还这么年轻,有才华和精神。
他那拙劣的谎言能骗得了谁呢?沈铎心里清楚,他们都知道了他有说谎,而这个谎言甚至会让别人的生命受到威胁。他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林友郁还在劝他,对于他们来说,他这种人难道不是已经无药可救了吗?连沈铎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做的,可现在林友郁居然在劝他重新走上正道?到底是他在做梦,还是林友郁疯了,又或者说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绝路,是他自己把路越走越窄的……
沈铎的腹部一阵抽痛,泽费罗斯留给他的伤会提醒他一辈子他究竟做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