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通说完这番话,稍稍沉默之后轻声道:“说到底,他心里装的是这片大好河山,而非朝堂之上的李姓皇族,只要能驱除异族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他这样的人又怎会愚忠呢?”
陆沉打开信封,将杜为正的绝笔取出来,视线落在末尾那几句话上。
良久过后,他沉重地说道:“杜兄可称国士。”
陆通望着他的面庞,缓缓道:“那就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早在很多年前,父子二人便谈论过那件事。
后来随着陆沉一步步走上巅峰,那个话题越来越少被提及,但不论陆沉在朝廷和军中的布置,还是陆通在江北三州的经营,本质上都是朝着同一个目标努力――无论时局如何变化,陆沉至少要有自保的能力。
如今看来,光是自保可能还不够。
陆沉当然知道老头子这句话的深意,他沉着地说道:“我不能先动手。”
陆通忽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爽朗。
陆沉略显不解地看着他。
片刻过后,中年男人止住笑,感慨道:“沉儿,当初我对你说过倘若李宗本逼迫过甚,大不了就再烧一次,其实这句话只是玩笑。”
“老爹,你当时的表情可不像是说笑。”
“当然只是玩笑,此一时彼一时也。”
陆通的神情愈发温和,不疾不徐地说道:“从你崭露头角到如今位高权重,实际上也才过了五年。你能在短短五年之内拥有如今的成就,在我看来已经是神迹。在这个过程中,你自身的努力至关重要,但同样离不开先帝的栽培和信重。如果你主动竖起反旗,李宗本只需要以先帝的名义发一道明旨,就能让你万劫不复。”
陆沉当然明白这里面的关节,这也是他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先帝待他恩重如山,无论李宗本闹出多少幺蛾子,只要对方没走出鱼死网破的一步,陆沉都缺乏对抗皇权的大义名分。
如果只是为了图一时痛快,陆沉现在拥有的力量足以将大齐搅得天翻地覆,但他肩上背负了太多人的期望,而且他也希望能够亲手缔造一个盛世,所以必须要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便在这时,宋佩脚步匆匆地走进来,来不及行礼便急促地说道:“公爷,老爷,林姐姐要临盆了!”
“哗――”
陆沉才刚刚起身,便见刚才跟他笑谈天下大势、一派胸有成竹模样的老头子,宛如火烧屁股一般,如同灵活的猴子转瞬间便跑了出去。
他不禁和宋佩相视一笑,快步向后宅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