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怪我——”
“这一切都怪我…怪…怪我——”
有的人哭出的是泪,可有的人哭出的是血…
比如此刻的,才从潼关撤离不久,退至上党郡壶关的夏侯惇,此刻他那双瞎了的瞳孔中哭的便是血一样的颜色。
痛,大兄曹操的被俘虏,对于他而言,太痛苦了。
但最、最、最、最痛苦的还不是这个…
是…是这所谓的大兄被“俘”…乃是他夏侯惇一手促成的啊。
在现有的,汉营那边流出来的消息中,天下人都知道了…是夏侯惇亲卫的背叛,这才将本已坐上飞球的曹操降落到五丈原,降落到那关羽埋伏的所在。
这已经不是所有忠魏之人戳他夏侯惇脊梁骨的问题了…
夏侯惇恨不得都想拿出枪矛直接将自己捅出无数个窟窿。
悲痛欲绝,生不如死…
这便是他夏侯惇最切实的写照。
“是我害了大哥呀…我真是死不足惜,死不足惜…”
一边悲痛的沉吟,夏侯惇的脑门“咣”、“咣”的就往桌子上磕,仿佛…这种碰撞产生的痛感能稍微遮住他内心中的痛感,又仿佛…现在的夏侯惇已经不想活在这世上了,他觉得他是罪孽深重,他怎么不死在那潼关呢
“义父…义父…”
李藐一如既往的去劝夏侯惇,其实整件事情,虽是他一力经手,但若说是缜密到万无一失,也未必…
比如那关兴扮演的“李秋”就是李藐举荐安排的。
但好在,情报露出,只有夏侯惇的亲卫背叛,李秋是否背叛李秋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李秋是死是活,这些都没有暴漏出来,且已是被弱化了。
也正是基于此…
凭着夏侯惇的智商,还不至于猜忌到李藐身上,这正是李藐有恃无恐的原因。
“事情已经发生,不可逆转,那么现在…便是大魏最危如累卵的时候,大将军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哀痛,大将军…你得回到邺城,你是曹氏、夏侯氏宗族族老,也是大魏的兵马大将军,现如今的大魏必须由你主持大局啊!”
李藐连珠炮似的开口,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却又无比急迫。
夏侯惇闻言…已是抬起了那磕红的额头,却是双目呆滞的望向李藐,整个脑袋里一片空白。
李藐接着喊道…
“义父,大将军…大魏兵马大将军…”
他试图用这样的称呼去唤醒夏侯惇,也唤醒他的斗志。“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定下一个主心骨,国不可一日无君,只有确定了这个…对南方形成威慑,那大耳贼、那关云长、那关云旗才不敢为难大王!我们也才有机会能迎回大王…大将军,现在的局势大魏未输,大汉的也未赢。尽管局面不利于我们,可为了大魏,为了大王的回归,大将军你…你必须得振作啊!”
李藐的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是急迫,越是声嘶力竭。
但无疑,这对于瞎了的夏侯惇是效果的,且这份一浪胜过一浪的声浪…效果立竿见影。
只是…
“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分清楚主次…”夏侯惇凝眉,他微微深思,像是经过了一个脑回路后,他一本正经的问李藐,“可…可你只说让我去主持大局大王如今被俘在长安,世子又未定我…我…我…我该去主持谁的大局”
说到这里时,夏侯惇恍然想到了什么,他凭着感觉一把将那挂着的舆图取下,展开于桌面上,他尽管看不见,却像是对这舆图了然于胸一般,大致摸了个北方的位置,“子桓在这儿…他是大哥下令过监国的公子…”
随着这话落下,他的手平移向西,大致摸到了并州的位置,“子文的话,手中还握有十余万边防兵马,却是公子中最能征善战的一个…”
然后他的手向下划,划到了…晋阳以南的位置,接近于他们所在的壶关,“听闻子健也带领兖州、徐州、豫州的残兵就要退往咱们这儿…他是大哥最喜欢的儿子!”
三个儿子,三个位置,三股势力,夏侯惇眼瞎心不瞎,他知道…这种时候,如果选不好,那都不用与汉军打了。
直接大魏的内部就要四分五裂,一如…一如当年他们北伐袁氏余孽时的境况。
四分五裂,骨肉相残,逐个击破…那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啊!
尽管夏侯惇没有直言,却已是把这个难题抛给了李藐…
李藐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但很快,这眼珠子就定住了,他无比坚定的回道:“孩儿斗胆向义父提议,力排众议…扶持曹子建成为大魏新王…”
啊…
随着李藐这话的吟出,夏侯惇意料之中的瞳孔瞪大,“怎么会是子健”
“大将军方才也说,在大王所有儿子中惟独子健公子最得大王喜爱,在大王的子嗣里能随意进出大王行辕而无需禀报的…大王的心意,义父难道还不懂么”
“可…可子健性格仁厚,如今的大魏需要的是如同大哥这般的霸主啊!”
夏侯惇方才吟出半句…
李藐的话再度传出,且压住了他的声音,“义父啊,你还是没有读懂,为何大王最疼爱的是子健公子与曹冲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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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李藐的声音变得嘶哑,也变得浑厚与严肃,“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相煎何太急大王就是看准,唯有子健与曹冲公子上位,他们才不会残害骨肉亲朋,才不会致使大魏四分五裂啊!也正是为此,现在的大魏…唯一的破局,便是让子健公子继位魏王,力挽狂澜…这根本没得选,这是唯一的选择,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这本是跳脱了这个时代的诗词。
但…因为关麟的缘故,李藐是背过唐诗三百首的男人,魏晋的诗词更是不在话下。
显而易见的是…就是这一首煮豆燃豆萁,刹那间让夏侯惇明悟了什么。
“原来如此…原来大哥疼爱子健的原因在于此…”
说到这儿,夏侯惇一把抓住了李藐的手,牢牢的握紧,“你说的对,只有子健成为魏王,子桓与子文才会无恙,大魏也才最有可能避免同室操戈…你说的对,你说的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