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臭小子才没有这般仁慈呢。”听得刘晔的话,黄承彦眯着眼,“留下徐晃与平鲁城是为了许都——”
说到这儿,他的眼眸渐渐的从漫天的黑暗中收回,他又想到了关麟的一句话。
——『平鲁城距离汉水太近,地势又太低,无需烈火焚城,想要攻克,只需要一场暴雨足以!但…留下他们,我们能获得好处才更大,因为,如今的曹操就是放弃一位宗室将军,也不可能放弃徐晃,不可能放弃这三万兵!』
——『否则,逆魏就是连最后一点人心、军心也要失去了!』
这一刻,黄承彦不由得惊叹…惊叹于,关麟这臭小子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把人心、人性看的如此透彻。
他这何等是杀人?
他这更是诛心哪!
想到这儿,黄承彦的目光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于这襄樊、汉水以北“三城之地”。
他的眼界突然就变得开阔了,他的目光所在是那隔着重重群山,是那许都之地。
而这些…早在四个月以前,不…是更远之前,就已经被关麟给布下了这星落棋盘!
…
…
郾城,这本是一座古朴的城池。
周武王灭商,把“召公”封到郾国,召公在西皋城西北一高岗地重新筑国,因此得名召陵。
这也是郾城最早的由来,之后,曹操为防范关羽的北伐,故而加固郾城,与平鲁城、樊城互为犄角,相互驰援。
而郾城真的有名,是因为这里死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人的爹。
死的是孔融。
那是在建安十三年,曹操便是在郾城刺死了大儒孔融,孔融之妻媚曹操,求其别连累全族。
哪曾想,九岁的儿子与七岁的女儿不为所动。
有人告诉他们大祸临头,他们怎么还如此镇定,那孩儿说出了一句流传千古的名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也正是这一句“名言”,经过士大夫、儒生集团大肆宣扬。
连带着…
连带着将曹操与这座襄樊附近的小城给推到了风口浪尖。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比起曹操大兴土木的建造樊城,郾城太小了,哪怕是经过了两次扩建,可依旧小到还没有樊城三成的大小。
可…他面对的却是与樊城一模一样的飞球漫天,炼狱火海,狂轰乱炸!
白磷。
猛火油。
它们仿佛有一道独有的魔力,可以使火焰变得狂暴,变得威力倍增,变得具备旦夕间吞噬一切的能力。
蔓延而来的火焰与猛火油、白磷碰撞,原本还宛若火舌舔舐、逐步蔓延的火焰,顷刻间狂躁了起来。
小主,
如果说方才,这火焰只是一个狂妄的漆工,用手中的刷子,将它所到郾城的每一处都漆成了黑色。
那么现在…它已经彻底疯狂,它厌倦了那循序渐进的燃烧,它要一瞬间,将整个郾城焚烬!
轰…
轰隆隆!
惊天动地般的巨响,仿佛隔空突然炸响的闷雷,整个郾城都不由得震动了起来。
狂躁的火焰,激荡起白色气浪,只一息的时间…排山倒海般袭来。
旦夕间,将城门内,那因为堆积如山的沙袋,而无法逃出这里的魏军兵士…引燃…灰飞烟灭!
鬼哭狼嚎之音从郾城内部传出,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定会为之颤粟,恐惧
“啊——”
一贯镇定、谨慎的殷署,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与一万的兵士不是死在战场上,也不是沦为水中的鱼鳖,而是…而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给覆灭。
可怕…
太可怕了。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太可怕了!
但,这种可怕只是一瞬间,伴随着…越发作响的“噼啪”声,灰烬滚滚,蔓延着满天黑烟,郾城已经覆盖着一层厚重的阴霾。
曹仁的副将殷署,这个在历史上做到过大魏的平难将军,在曹操征讨马超、韩遂的过程中立下过赫赫功勋的大将!
他没有变成火人…没有发出哀嚎!
他只是被毒烟埋没,安静到仿佛根本就没有呼吸,然后…他晕倒了,再然后,他再也醒不过来!
话说回来…
郾城,还是太小了!
也太集中了!
当晨曦的光照落而下时,目之所及…只有大火残余留下的火焰。
此刻城外,傅士仁的兵马已经将郾城团团围住。
他们不敢进入其中,甚至不敢走的太近…
因为哪怕是烧了一夜,这炼狱火海…依旧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
那毒烟,还在持续的弥漫。
只是…
“咳咳咳咳…”
伴随着这一声剧烈的咳嗽。
身旁的副将询问傅士仁,“将军,你没事儿吧?”
“我…我当然没事儿。”傅士仁说话间,还“咕咚”一声咽下一口口水,然后他长长的吁出口气,遥望着那烈火中的郾城感慨道:“怕是如今…樊城也是这副模样吧?”
“回禀将军,据探马来报…”一名副将连忙如实禀报,“樊城已经烧了一夜了,可因为魏军防范水灾准备了大量的船舶、沙袋…还有木筏,这些木筏成了大火天然的养料,哪怕是烧了一夜,还在继续烧…烧的越来越大!”
呼…
傅士仁长长的吁出口气,看着眼前郾城的这副模样,他能想象到樊城会是如何?
一模一样的…炼狱火海吧!
这一刻,傅士仁不由得想到他的好三弟——关麟。
想到了关麟的表情!
烈火烹城。
五百飞球一夜投掷的火焰足以焚尽一切,公安城顶不住、江陵城顶不住,就是襄阳城也顶不住。
有那么一刻,傅士仁的人生观、世界观都发生了变化。
他第一次认识到,水火无情,比弓箭、比刀枪剑戟更无情,也更残忍!
数千坛猛火油投入郾城后,那炼狱火海的画面,在傅士仁脑中不断的回荡,挥之不去的是这末日景象啊!
咕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