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也不是真的需要一颗糖。
李相显敲了敲轮椅,轻声说道:“宣黯月殇月伺候。”
有暗卫立即应道:“是,陛下。”
影杀在门外跪了一夜,寝宫里,只有李相显低沉平稳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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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深夜。
李莲花正在雍辰宫正殿寝宫中睡觉,迷迷糊糊中,发现床头趴着一个鬼头,吓了一跳。
还是那个鬼面具,李莲花揉揉眉心,轻声说道:“夭夭,你要吓死我呀?”
桃夭把鬼面具拿下来扔到一边,继续趴在床边。
殿里没点灯,李莲花见她半天也不爬上来睡觉,便伸手去拉她,却摸到一手水渍。
“怎么湿透了?”李莲花问桃夭。
外面也没下雨啊。
桃夭可怜巴巴的说道:“我明明在左边挖的荷塘,从右边进来的,还是掉水里了。”
李莲花失笑。“哦,我觉得那荷塘小了,右边也挖了个。”
桃夭不说话了,李莲花撑起身子,要拉桃夭去温泉道洗澡。
如今虽是七月了,但夜间还有凉意,掉进河里还是很容易着了风寒的,也不知道桃夭在他床头趴了多久。
温泉里桃夭还是趴在池边,问话也不说,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从小远城起就这样。
李莲花把手中布巾扔下,清冷的问道:“既然要走,还回来做什么?”
桃夭抬眸看着他,无神的眼中渐渐闪起泪光,轻声问道:“你说在院子里给我种桃林的。”
李莲花一愣,转过头,没说话。
桃夭垂下眸,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还凶我。”
“什么时候凶你了,尽瞎说。”李莲花无奈,伸手摸摸桃夭的小脸,叹了口气,说道:“我说种桃林的园子,在后面呢,过几个月还会长桃子。”把桃夭抱进怀里,在桃夭耳边轻声问道:“还走吗?”
桃夭不说话。
那就是还要走。
李莲花很烦躁,小声说道:“哪有那么多事,非要你去替他办?”
小主,
桃夭抬头看李莲花,轻声说道:“花花,不是陛下的事非要我去办,而是,我不去,陛下会很难,我去了,陛下还能轻松点。”
李莲花不说话,他不是不知道,他懂,他都懂。
把所有的一切负担在自己身上,是很沉重的。
李莲花不清楚李相显有多艰难,但他看到的是,一个瘦弱残疾的人,一力撑起整个天下。
南胤人大都偏科,大部分点都点在外貌上,剩下的点大多点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能干正事的没几个,能独当一面的都没几个。
大熙臣子,如今也少了大半,想来运转起来有些超负荷。
能用的人不多,每天想的事情海了去了。
要做帝王,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他明明,做这一切的初心,只是为了保护弟弟。
可是无论怎么样,夺了国,称了帝,也是负担了责任。
李相显永远只让人看到两个面,一个情绪稳定的肉菩萨,一个凶戾邪肆的血罗刹。
他不会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脆弱。
他只做最强者。
桃夭小声说道:“花花,都是夭夭不好,夭夭不乖,夭夭说话不算话,花花不要怪陛下。”
李莲花心里难受,抱着桃夭出了温泉,擦干水,见桃夭还在等他的回答,低低的应道:“嗯。”
李莲花不能怪谁,他谁也不怪,他只会怪他自己。
他们都是为他好,他们甚至没有让他去做什么,他们牺牲自己,对他却没有任何要求,任凭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莲花只觉得无力。
他什么也做不了。
兄长说的对,即便不是为了他自己,小宝、老笛、展云飞他们也是要按照天道给的的剧本来走,挣脱不了既定的命运。
但他们还是固有的,而愿兮和师劭,一个是他的血脉,一个是他的剑灵,这一世有,下一世就没有了,他们是不确定的。
为主,为人父,眼看着他们鲜活的模样,却要让他们只做这一世的纸片人,永远无法真实的存在吗?
还有夭夭,她明明没有生生世世的记忆,却在生生世世惨死之后,依然只有一个小小的愿望,便是让他长命百岁。
即使是骗骗这傻姑娘,他也要满足她的愿望。
李莲花轻声问道:“事情都办完了?”
“嗯,”桃夭露出小小的笑容,眼神微微发亮,小声问道:“花花,夭夭不乖,夭夭后悔了,可是还是舍不得花花。”
李莲花微微一笑,亲吻桃夭的额头,宠溺的说道:“没关系,夭夭可以不乖,夭夭可以说话不算话,我说的,我说话算话。”
珍重的把怀里的人放在床榻上,这是他的姑娘,他的妻子,他的,心上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必因荐枕而成亲,待挂冠而为密者,皆形骸之论也。
从听闻愿兮的名字时,李莲花便知道,李相夷有多爱桃公主。
李莲花了解自己,也了解李相夷。
后来,他终于知道,那是他们丢失的前世。
桃公主永远都不知道,李相夷有多爱她。
适我愿兮,与子偕臧。
无论什么时候遇见任何模样任何身份的你,我都想与你共度余生。
无论余生,有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