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拉着爬犁都进了大营,那俩大兵倒没再说啥,三泰瞅着老蔫,心里佩服的不行,上次进来砸窑,这回还大模大样的进来,头都不带低的,这老蔫胆儿是真大……
等瞧见伙房旮旯里雪地上那一小堆羊皮,三泰就咧了嘴,“军爷,这、这、这皮子都烂了,啥时候宰的啊?”
“少他娘跟俺磨叽,昨个儿才剥的,都是好货,点张吧!”
三泰还想砸砸浆打打落,老蔫已经下手拾掇了,臭烘烘的六张烂羊皮,幸好是冬天,不然都长蛆了。
看着俩人没敢再磨叨,那个兵头子乐了,眨巴眨巴小眼儿,“嗨,臭皮子,拿钱儿拿钱儿,老子忙着呢!”
三泰皱巴着脸从褡裢里摸出个布包,三层两层地打开,拿出了六块大洋,赶紧把小包塞了回去,手里还攥着一块,其他的递了过去,“军爷,五块吧,就这,俺回去,真没法儿跟掌柜的交待!”
“你他娘的个臭皮子,可真他娘的抠搜……”说着话,一把抓住三泰的手,使劲把剩下的那块大洋也抠进了自己手里,回头走出去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转身又回到了三泰身边嘿嘿笑了,“大兄弟,你不亏,咱一回生两回熟,咱这大营里再杀个羊宰个狗的,皮子都给你留着。来来来,陪老哥去耍两把……”说着话,拉起三泰就走。
这下三泰可毛了,这一上了赌桌,咋还脱得了身!
“不不不不不不不……军爷、军爷,这真不成!”
“咋的,怕爷们抢你的?赌局儿无父子,谁赢算谁的!备不住你小子能把这几块钱给拿回去呢。”
那兵头儿拉着三泰不松手,三泰打着后恘直瞅老蔫,老蔫捆好了烂羊皮,点头哈腰地过来,“军爷,少耍两把,别让俺兄弟输个光腚,回去没法儿跟掌柜的交待。”
老蔫一句话出口,三泰便放松下来,那兵头子也乐了,他刚才瞪眼瞅见了三泰布包里还有个十多块,就想着“宰了”这个送上门的肥羊,财打门前过,放走是罪过!
三泰是怕耽误了埂子上的大事,不敢下场儿,在家的时候,有师兄师姐管着,又带着三个好赌的兄弟,自己已经好些年不进赌局儿里摸上一把了。没成想,收皮子收到了赌桌上,还是军营里开的局儿。
三泰一幅提心吊胆的样子,被拉到营门边的第一处院子门前,瞅着老蔫把爬犁停在了门洞子边上,赶紧跟身旁的这个兵头子央告一声:“军爷,俺把褡裢放车上,跟俺兄弟说一声儿?”
“关上营门,关了关了!”这家伙对着几个大兵嚷嚷两声,回头指指三泰,“快着点儿,叫你兄弟一起进来耍耍。”
“他不会!他不会……”
这家伙进去了,三泰紧跑几步到了老蔫身边,还没张嘴就听老蔫低声道:“别怕!你慢点输,最好是耍到晌午开饭后再走,咱赶趟儿!”
三泰一愣神儿,转瞬就明白了老蔫的意图,他想借着开饭的机会瞅瞅这大营里现在有多少兵?三泰点点头,这下可把心安安稳稳放肚里了,把钱包里的散碎银钱倒出来揣怀里,蹲下身子抓了把雪,使劲在臭烘烘的手上搓洗几下,“娘的,不长眼的狗东西,爷爷的钱是那么好赢的?”
一幅怯怯缩缩的样子进了屋,炕头上已经摆开了局儿,一个军官模样的家伙在坐庄,刚才那家伙还有三个兵头子炕头上拐成了一圈正推的热火。三泰揣手立在了圈外,先看懂了规矩才好下场输钱儿。
一翻一瞪眼【两张的小牌九】,那个官儿霸着庄坐在窗前,三门上最小的注头是五分,三泰稍一盘算,这慢着点输钱的路子就好办了……
“瞅明白了?”
“明白明白了。”
“来来来,给这大兄弟让让,天门上拐着。”
三泰在庄家对面拐上,开始五分一毛的下小注儿,输赢他也不放心上,只是眯瞪着眼神儿在仔细观察庄家码牌骰子儿。
没翻上几把他就瞧清楚了这个官儿赌桌上的能水儿,很有限的一点本事,丁三二四、天、地、人这四对大牌上有点儿不起眼的小记号儿,色子打的也不算很溜……
一副牌32张,四门来推要打四把色儿,三泰就等着那八张有记号的大牌多数过去,就加注跟庄比运气,估摸着半个钟点下来,虽然输多赢少,可也只是输了三毛钱,再有一个钟点儿,差不离就该开晌午饭了!这要不是在人家虎穴般的地盘上,三泰备不住脸上就有了笑模样……
三泰防守的尺度把握的严实,总赢不到他钱的庄家开始有点恼火了,再推了几把,乜斜着眼神发了话儿,“大兄弟,你来推两庄!”
“不不不,军爷,俺可不敢!俺陪着军爷们乐呵乐呵就成了。”三泰嘴上推辞,心里早预料到了这一手儿,想快着点把自己吃干抹净,就得把庄家让给自己来坐!可就你们这点能耐,换个地界儿,俺把你们都杀成光腚沟子。
三泰不想做庄惹事儿,只想拖过了午晌就好,可人家红着眼不允许啊!三劝两吓唬,三泰只好上了庄。三块钱的锅底儿,人家就可以爆着锅里的钱下注了,赔上一门大注,三块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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