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天子出生就没离开过凤凰山,但他数十年来也有些往事,便讲与飞鸟听。

他说:“我名姬轶,散轶的轶,据说初代天子也叫做轶,就是不知是哪个字。”

斑鸠叫了两声,示意自己还在听,天子笑着添了一把粟米:“哎,难为你听我个老头子聊家常了。”

天子容颜不老,仍是少年清秀的模样,不过他已是耄耋之年,长寿的血脉所剩无几,他的时日不多了。

也是从那时起,斑鸠养成了亲近人族的习惯。

姬轶和他的先祖很像,宠辱不惊,也并不自矜天子的身份,他说早年曾在山腰处救下一个少年,生的好看极了。

可少年是出逃的唐国公子琏,他未曾开口就被一剑穿喉,幸而天子血脉为他挡了一劫,代价便是他无法活过百岁。

此后天子便上了心,那逃难的少年终究做了唐国的君主,在三十年后,他来到了献宁。他是来参与盟约的,看到姬轶那张秀气的脸,唐侯琏勃然大怒:“你怎么在这?”

“我就是天子。”姬轶气定神闲,“唐侯没读过书吗?天子一脉容颜不老,寿元漫长。”

行将就木的唐侯琏忽而笑了:“我当年本不想杀你,谁曾料想你便是天子。”

除了那一剑,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姬轶叹了口气,对斑鸠说:“我也并未后悔救他,只是有点难过,而今天子衰微,早就没办法阻碍任何人了。”

唐侯琏没能回国,他死在了路上,几十年过去了,姬轶仍对此耿耿于怀,他知不知道,剑刺入血肉很痛的。

斑鸠不懂,又叫了两声。

早年的伤经年不愈,时不时就会淌血,若是刺中右胸倒无妨,因为天子的心生在中间,意为处事不偏不倚。

可这伤偏偏在脖颈,琏死了多少年,姬轶便痛了多少年。

末代天子死去的那日,月亮也白得似雪,九郎索性蹲了下来,笑道:“天子说唐国嬴姓都是狼子野心之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们赢不是没道理的。”

公子璧眸色晦暗:“是啊,可我终究放不下。”

他的声音很低,公主息没听到,提起花灯就走,九郎便走在公子璧身旁。

“卫国身在中原腹地,地利便失了先机。”九郎轻声细语,“天子将后辈封在卫国实属无奈之举,边陲太过凶险,北地严寒,东方多蛮夷,唯有灵水之畔安稳。”

公子璧轻叹:“可惜了天子拳拳爱子之心。”

卫国先祖乃姬易幼子姬存,颇受父母宠爱,天子不忍他去边地吃苦,便将他安置在了身边。

这份宠爱在千百年后却化作了负担,腹地兵家必争,边陲才适合大展拳脚。

如今的唐王同样所谋甚大,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实行了变法,乃至建立了千面司。

最令公子璧感到威胁的则是格院,墨家无君无父,素来不受重用,唐国却放任他们,在洛京建了个巨大的试验场。

走在前面的公主息忽而说道:“若是我主理卫国,也会请墨家和法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