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中沉寂了一会儿,才传出一声带有一些怨气的女子声音,“善”。
片刻之后,伯女的车驾调了个头,跟在庞谷氏车驾后面,向着西市的方向行进。这时候伯云才闲下来,跟仲明等人分说此中缘由。
原来这甘陇氏虽是一地诸侯,封邑之主,却并非在邑中说一不二,其原因要追溯到虞朝建立之初。彼时,甘陇氏因功受封于此,而此地可不是说封给你你过来就住上的,这里生活着的大大小小部落都需要甘陇氏自己想办法去征服,而朝廷能给的就是承认其合法性。靠甘陇氏自己自然是捉襟见肘,于是初代领主分封自己的五个得力部下为卿大夫,给土地给人口,要求他们自行筹备士兵随他征服,遂有缙安、北户、庞谷、水部、肃兜五大卿大夫氏族。
后来,连续三代出了昏庸无能的领主,导致甘陇氏出现内部纷争,为了拉拢这些卿大夫,甘陇氏的翘楚们让渡了许多利益,使得缙安氏获取了司土之职,北户氏获取了司马之职,这两个职位一个掌管土地,一个掌管军事,三个最重要的职位他们两家占了两个,剩下一个司工由甘陇氏自己掌控。如此缙安、北户两家越发坐大,而且两家还联姻,通过血缘,将两家利益绑定在一起。
时至今日,三百余年过去了,当初亲如兄弟的羁绊早就淡漠如水,只剩下勾心斗角与争权夺利。庞谷、水部、肃兜三氏族还好,缙安、北户两家势力已经隐隐压过主家甘陇氏,乃至于公然僭越,与伯女车驾对峙丝毫不让。
“竟有这等以下乱上之事,那朝廷不是最重礼法吗?这事情不管管?”子车奇怪地问道。
伯云轻笑两声,应答道:“朝廷当然是最重礼法的,朝廷觉得有悖礼法之事自然会处置。”
小武、阔兰多、健发懵之际,仲明与子车却是明白过来,礼法为什么重要,掌握了礼法,谁对谁错就是朝廷说了算,如今的朝廷一面苛责于诸侯破坏井田制度,一面又对卿大夫僭越视若无睹,情况就很明了了,朝廷在防备诸侯。
甘陇氏的车驾上,伯女正咬牙切齿。如今甘陇氏势弱,作为领主伯爵的父亲也仅仅勉强维持局面,将来继承爵位的弟弟尚且年幼,不过十岁,与这些虎狼周旋的重任几乎就压在她的肩头。方才两方对峙,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退是不能退的,一旦服软无疑是告诉所有人甘陇氏不堪一击,但果真与那缙安氏寸步不让,只怕进一步激化双方龃龉。正是进退两难之际幸好庞谷氏出手给了她一个台阶下,这才体面地结束了对峙。
伯女一拳狠狠地砸在车内的案几上,发出“砰”的响声,车外的武士虹剑听闻了也没有近前询问,很明显伯女正在气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