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坚定地摇了摇头。
内务府的重要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陈庆能仗之与群臣争雄而不落下风,可想而知它的根底之深厚。
这样的国之重器,怎么可能让它轻易毁在自己手上。
“本宫岂可畏一时之难,舍弃皇家万世基业。”
“内务府拆不得也散不得。”
“先生还有别的办法吗?”
陈庆缓缓摇头。
办法是有的——让我回去重任府令之职。
可文武百官会答应吗?
你父皇会答应吗?
你自己……能答应吗?
“事在人为。”
“殿下无需过多忧虑,办法总会有的。”
陈庆安慰了一句之后,把目光投向别处。
扶苏神色复杂,盯着他看了好久,忍不住发出深深的叹息。
——
咸阳承平已久,一场数万人参与的大械斗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其中的恩怨情仇、刀光剑影被添油加醋,形成各种不同的版本在坊间流传。
麒麟殿中每日早朝都在商讨善后和追究责任,扶苏为此忙得焦头烂额,愁的整夜整夜睡不着。
陈庆却在按部就班地执行自己的计划。
韩信被火速召回,英布那里送去了讯息,相里菱则周旋在师兄弟的家眷身边,暗中发布指示。
“反抗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心中生根发芽。”
“内务府近几年成立的府司是匠工一砖一瓦建设起来的,也是他们一手呵护着成长壮大。”
“而今大树成材,开花结果。”
“他们满心欢喜当地以为,自己可以得到一份不菲的收获。”
“然而没有。”
“哪怕为此流过汗、出过血、奉献了生命,可他们什么都得不到。”
“内务府是一块大肥肉,皇家要拿一份,朝臣士人想拿一份,豪强商贾还是想拿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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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剩下汤汤水水,还有无数双手伸进来,哪里轮得到匠工来分享?”
“说个不好笑的笑话,匠工和野人大打出手,死伤上千,其实争的是一样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是我让他们产生了错觉,自认为可以分享到一丁半点的辛劳成果。”
“其他人可不是这么想的,一点残羹剩饭都没打算给他们留下。”
陈庆笑着回首:“李兄,你是内务府前任府丞。”
“想来受过你恩惠提拔的官吏总会有一些。”
“可否借他们之口让匠工、民夫明白——不改变分配原则,他们永远无法得偿所愿。只能在上官的盘剥压榨下勉强糊口,终日劳劳碌碌所获却寥寥无几。”
“而且这种命运周而复始,他们会一代接一代穷苦潦倒下去,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
李左车严肃地颔首应允:“家主所言一针见血,发人深省。”
“内务府纷乱暂时平息,可匠工心中的怨气不会消失。”
“再起祸端是早晚的事。”
“届时我等剑指……朝中奸佞,万众同心,所向披靡。”
陈庆摇了摇头:“李兄,我当不成皇帝,这个年代江山社稷也不可无君无主。”
“清君侧是权衡利弊下最好的选择,没得办法。”
“等咱们另起炉灶,就无需顾忌那么多了。”
李左车暗中惋惜。
匠工的战斗力比他们之前的估测强出太多。
临阵悍不畏死,再加上先进的火器,哪怕精锐的卫戍军恐怕也要饮恨枪下。
“我已经命令各船场停止建造新船,加紧把船台上的半成品完工。”
“信儿,你负责辅佐李先生筹备物资,办事细致些。”
他走向韩信身边,按住对方的肩膀。
“当初叔叔把你从黑冰台诏狱中提出来,你曾经应我,率领大军打到世界的尽头去。”
“而今你已经走了半圈,剩下的半圈咱们从咸阳城杀出重围,重返美洲大陆。”
“你莫辜负了叔叔的期盼。”
韩信郑重地点头:“一诺千金,信绝不食言。”
陈庆的笑容中增添了几分冰冷的杀意:“我等乃一时英豪,走也要走得轰轰烈烈。”
“临行前,我打算给殿下送一份辞行赠礼。”
“千年之后,后世子孙仍然会传颂你我的壮举。”
“这才不枉我来一遭啊!”
李左车和韩信心知肚明,他是想对公卿世家大开杀戒,让关中士人血流成河。
对此二人并无多少抵触,反而隐隐有些期盼。
不能造反称帝,放开手脚杀个痛快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