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实诚人啊!
“侯爷,额带你去暖房看看。”
“又有一片玉米蹿起来了,开花就在这几天。”
老关头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引路,滔滔不绝说起庄稼最近的状况。
“家主,此人之前必是军中悍卒,能以一敌十。”
李左车有意无意地观察了一会儿,眼神赞赏地小声说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
陈庆微笑着问道。
“他的肩颈、双臂伤痕累累,脚踝的伤疤更是触目惊心。”
“但他的背面却很干净,除了两三处贯穿伤,再无任何兵刃加身的痕迹。”
“是以此人乃冲阵拔旗的军中锐士,立下的战功绝不在少数。”
李左车有理有据地分析起来。
陈庆竖起大拇指:“让你猜对了。”
“老关头誓死把守城关,差点被砍成肉酱仍旧不肯弃阵而逃。”
“后来打退了敌军,同袍从死人堆里把他扒拉了出来。”
“原本以为伤成这样肯定活不了,没想到他的命格外硬。”
“只不过……战事失利,陛下责备下来,全军都跟着受了牵累,没捞着什么功劳。”
李左车神情悸动,故意放缓了脚步。
等老关头走远之后,他才窃窃私语道:“家主,在下早就想和您说了。”
“皇庄里收容的退役老卒不在少数。”
“他们虽老、虽残,临阵刀兵相向的时候,却绝不逊色于一流战兵。”
“哪怕与北军对阵,照样不落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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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主持内务府的时候,调拨大笔钱粮物力在皇庄兴修水利、添置农具,为他们减轻了不少负担。”
“老关头对您唯命是从,至今仍以侯爷相称……”
陈庆没等他说完就摇了摇头。
“而今他们已经卸甲归田,安享晚年。”
“岂能因我等一己私心,再把他们卷入这场灾劫中来。”
“你也看到了,老关头就想找个婆娘给他洗衣做饭,夜里暖个被窝。”
“他已经放下了兵戈,眼下只是个普通的农夫。”
李左车不死心地劝道:“家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若是能征发皇庄中的老卒,起码能再添五万精锐战兵。”
“我等成事的把握至少多两成!”
陈庆突然笑了起来。
“李兄,你也短暂执掌过内务府。”
“你说工坊林立、繁盛无比的内务府,怎么常常账目拮据,需要精打细算才能维持下去呢?”
李左车愣了下,迟迟回答不上来。
“因为工业产生的利润,大部分都让渡给了朝廷和百姓。”
“铁价是怎么打下来的?”
“军需大部分由内务府承担,百姓的负担是不是减轻了许多?”
“各府司雇佣民夫开出的工钱比市价高三成不止,他们家里的日子好过多了吧?”
陈庆感触颇深地说:“若一切以利益计较,内务府会比现在富十倍不止。”
“我等为何清君侧、诛奸佞?”
“因为要替内务府的匠工、民夫鸣不平。”
“他们为江山社稷创造了巨大的价值,却没有享受到应有的好处,自然怀有忿怨。”
“可皇庄里的老卒日子越过越好了呀!”
“若太子殿下振臂一呼,您信不信他们当场倒戈,擒了你我欢欢喜喜地邀功请赏去?”
李左车皱起眉头:“在下确实没想到这些关节。”
陈庆拍了拍他的肩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没错,万众齐心其利断金也不假。”
“可……@……%#¥$%&%(”
李左车满脸疑惑:“家主,您在说什么?”
陈庆露出诧异的神色,又重复了一遍:“%#¥$%&%(”
李左车思索片刻,突然恍然大悟,他指了指天:“家主,您试试小声一些。”
陈庆观察口型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压低了声音:“李兄,能听见吗?”
李左车欣喜地说:“家主可曾听说过‘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刚才您说话太大声了。”
陈庆清了清嗓子:“原来是这样。”
“我再试试。”
“百姓安居乐业,幸福安康。无疾无苦,无忧无患。”
“咦,这就好了。”
“天道可真神奇!”
他正要打趣几句,老关头冲着这边喊道:“侯爷,您来看呀,暖房的庄稼长得可好了。”
陈庆被打断了兴致,意兴阑珊地应和道:“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