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用眼神示意对方说下去。
相里奚回头望了一眼跟随他多年的徒弟们,心中感慨万千:“政事之争波澜诡谲,尔虞我诈,非是我等所长。”
“工造法门中,一尺就是一尺,一寸就是一寸,放之天下皆准。”
“可朝中衮衮诸公却不是如此。”
“今日笑脸相迎,来日横眉竖目。”
“前脚慨然应允,后脚翻脸无情。”
“老夫时常因此而困惑懊丧,不知自己错在哪里。”
陈庆诧异地问道:“老泰山想辞官退隐?”
相里奚轻轻颔首:“老夫年事已高,琢磨不透的事也不想再琢磨了。”
“况且,今后朝中没有贤婿庇护,只怕我这工部尚书的位子也坐不了太久。”
“还不如求个体面主动请辞,卸下重任一身轻松。”
众师兄弟们纷纷鼓噪起来。
“侯爷,您不干我们也不干了。”
“是呀,否则哪天丢了性命都不知道。”
“既然士人不想让我们当官,那我们不当便罢。”
“有一技之长傍身,走到哪里都饿不死。”
“朝堂太凶险,非是我等容身之地,还是及早抽身而退,省得害人害己。”
“侯爷,削了我们的官职,抵了您的罪过能行吗?”
一向寂静压抑的监牢内突然间人声鼎沸,好多犯人都扒着栏杆朝这边张望。
陈庆心中百感交集,连连向秦墨弟子作揖。
“诸位兄弟,尔等的盛情本侯心领了。”
“可有句话不知你们听说过没有?”
“一入公门深似海,从此去留不由人。”
“官员升迁贬黜,全由吏部做主,陛下批阅后才能作准。”
“非是想辞就能辞,想走就能走的。”
“况且……你们继续为朝廷效力,或许陛下还有顾虑,会饶我一命。”
“真要全部撂了挑子,陛下非杀我不可。”
相里奚和田舟脸色大变。
他们师徒商议的时候群情激奋,都想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既然陈庆注定要被削去爵位贬为庶人,那就陪他一起落难。
否则留在内务府继续任事,岂不成了贪图名禄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