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吏根本没想到在城内还有人敢拦官府的囚车,顿时如临大敌。
待看清陈庆的模样,以及他坐下的高头大马,立时意识到这是位贵人。
“周兄,你在百巧楼中买过一面玻璃镜,可还记得我?”
陈庆跃下马,疾步上前。
“原来是你!”
周会晦暗的眼眸中绽放出明亮的光彩。
“我之将死,心中唯有一憾未了。”
“这位仁兄,会在漆县东隅有三百亩上田,一处庄园,县中有三处铺面,抵了当日的借债可好?”
“不足之处,还请见谅些。”
“咸阳父老替在下做个见证,会想走得清清白白。”
陈庆仰头望着他,嘴巴开合几次才问:“你不是要成婚了吗?怎么……”
“哈哈哈哈哈!”
周会仰天大笑,笑声中透着说不出的悲凉和愤恨。
“世间痴愚之甚,非在下莫属。”
“可惜了仁兄那面宝镜,所托非人……”
他做了个颔首致歉的动作:“会一时糊涂,给仁兄添麻烦了。”
陈庆干咽了两口吐沫,踟蹰良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府令,这厮刚犯下了灭门凶案。”
衙吏中有人认出了他,捕头上前低声说:“周会与下聘的那家女儿自幼相识,可他在北地服役时,那女子在外面与人有染,待他回来后才断了联系。”
“结果成婚之前,奸夫又跟她勾搭上,然后不知怎地就携手私奔了,还卷跑了周会的聘礼。”
“他一时义愤,不眠不休追缉三百余里。”
“然后……在一家客栈里正巧撞上,当场连杀四人。”
陈庆猛地转过头去,脸色说不出的阴沉。
捕头又解释道:“那奸夫淫妇还带了仆婢,撞见周会原本想去报信来着,被他抢先杀了。”
陈庆竖起手掌:“不必说了。”
“周壮士。”
他深吸了口气,走到囚车下,目光直视着对方。
“你……还想活吗?”
陈庆压低了音量问道。
都说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但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陈庆实在意难平。
“杀人者死。”
“周会戍边九年,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军令如山。”
“会不死,置国朝律法于何地?”
“我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