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旭点头道:“宜直以为如何?”
袁端道:“虎贲军卢象山统兵镇汉中已有三载,与西蜀屡有交锋,兵将折损颇多。向日曾在书信中言道军中缺少军官。我意不若调杨继先入虎贲军任观察使,于前线当战事才能多历练,升迁也更快些,岂不合意。”
方旭点头道:“也好,杨继先有勇有谋,入虎贲军正有用武之地。若是数年间历练出来,也是为我大郑添一员虎将。”又转头对崔言道:“此事便这般了,默之可先草拟出来,我与宜直再呈奏圣上。”
张铨忽站起来说道:“相公,我这里有一份奏疏,是侍御史胡震弹劾陈崇恩交通敌国,卖放敌军。因昨日呈上来时时辰已晚,两位相公不在政事堂,又因兹事体大,我便压了下来。今日再呈与相公。”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份奏疏来呈与方旭。又道:“胡震言陈崇恩与敌书信往来,必有私相授受;楚军撤军之时,陈崇恩非但不追敌,反击鼓相送,必有通敌叛国之事。因昨日战报未到,个中情由不明,今日事体已明,请相公决断便了。”
方旭嘿嘿冷笑道:“书生浅见,疏不知陈崇恩此举正合战略,非有大智慧者不能为也。如此弹章,实在不值一驳,打回御史台,着御史中丞申斥也就是了。”
此时崔言已草拟好几道诏书,用嘴吹干墨痕,双手呈与方旭,后退两步道:“相公,职下有一事当禀明相公。”
方旭、袁端见他如此郑重,也不觉讶异。
崔言道:“昨夜是言当值,至戌时,圣上遣内侍押班成不知来传诏,诏令少府少监徐敏升任御史中丞。言依制封驳,未予草诏。言请成押班转奏圣上,徐敏私德有亏,政绩不显,陡以从四品少府少监骤升从三品大员于制不符,于理不通。况御史中丞总览言官,乃朝中重臣,须德才兼备者方可任之。徐敏外放东昌守之时,政声糜废,官吏贪墨之事不绝于耳,致有私通仆妇,侵夺妹夫家产之事。其时弹劾奏札积简充栋,圣上俱以查无实据为由留中不发,后又左迁入都中,理政少府二年,内廷开支骤增,各项杂费每年逾百万贯之多。台谏官员各有奏札言其事,圣上皆不闻不问。如今府库空虚,其不为无咎,如此之人岂可充任御史中丞这等要职,崔言实不敢奉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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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旭、袁端二人对视一眼,俱都默然。徐敏之为人媚上欺下、贪财揽权朝野皆知,其本为进士出身,任经筵侍讲之时为当今宠信,外放为地方官,虽无政绩,却能屡屡高升,短短四年之间便从七品州令升任一府太守,又在弹章充栋、谤议满天之时回都升任少府少监。其时政事堂便是方、袁二人主政,只因少府之职虽高,职责却只是内库银钱账目与皇室日常开支,于朝局影响不大,便没有过多干涉。不想现下当今却要他任御史中丞之职,其中只怕另有深意。
御史中丞为御史台堂官副手,但当今怠政十年,各衙门主官空缺极多,中书令、门下侍中、尚书令自十年前便不再常设,御史台堂官御史大夫也是空缺八年之久,因此御史中丞便成为御史台实际的堂官。现任御史中丞郭信为官刚正不阿、清廉自守、谏议有据、政声甚隆,却不知当今要如何安之。方、袁二人一时揣摩不透当今的心思,便不肯轻易开口。
有顷,方旭方才缓缓说道:“默之所言不差。圣上之意我等不知,如此重大之事岂能草草行事,待我等面见圣上之后再做分晓。”
袁端位份在方旭之后,终不便抢先说话,见方旭如此圆滑,便按捺不住,拍案道:“默之此举合乎规制,有何不可?徐敏之辈岂能充任御史中丞,若如此,要我等还有何用?你有封驳之权,你驳了便罢,你若不驳,诏书到了我这里,我也绝不附属。”
按郑制,为政之事、官员任免的诏书须由中书舍人草诏,宰相附属,再上呈皇帝用印,再颁给六部施行。其间缺少任何一个环节,诏书都不能施行。袁端如此说,自是支持崔言了。也是正告政事堂其他几位自己的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