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秦淮河品曲斗酒

波光滟潋的秦淮河,两岸歌楼酒馆,倚翠偎红。还未到掌灯的迷离时分,夕阳柔柔洒在水面屋顶,像懒洋洋拢着的青丝。

热闹仿佛不曾消退。人们似乎忘了端午节的惨剧,事隔两日,河水褪去了血色,妆起另一面欺世的清碧。脂粉乐,儿女情长,自然理不得英雄气短。

这是人人爱看的戏码。于是河房水阁间,探窗爬屋的聚满了各式人等。

离文德桥不远的北岸,也有一座秦淮名楼。这楼不是青楼,没有女儿香,却也有另一股诱人的香,照样漫天要价,赚得钵满盆满。

碧烟楼,绮窗珠帘,玲珑精致。名碧烟,卖的是香茗的袅袅烟气,有西湖龙井、蒙顶石花、顾渚紫笋、皖西六安、天目、薄片、普洱等等,当然也有本地的雨花茶。

茶香不可闻,因为一地的平头百姓。

楚京挤上文德桥,远远地见河水上花船画舫一艘接一艘,聚在南北岸下。河中一条两船并宽的水道,直伸到碧烟楼前才空出成片水域。那片水面过去,又是两排舟楫,夕阳下争瑰斗艳。

河上歌乐正盛。唱曲的歌船驶到空水域上,笙管呜咽,不知悲欢。

楚京从数艘精致的游船中找到了最华丽的一艘画舫,仿佛仇人相遇似地狠狠瞪着。那画舫在河中也是最显眼的,不仅越过了所有船只停泊的水线,而且隐隐散发着尊贵不可侵犯的气势,其它船都有意无意地避让着。

楚京问身旁的游人,“那漂亮的画舫几时来的?”

“来了一个多时辰了。”答他的人语气兴奋,话也多,“兄弟才来的?可惜了,今天这别开生面的酒会热闹半天了,再过半个时辰天色晚下去,大概酒也斗到头了。”

楚京故作惋惜地笑笑,并没再说什么,周旁看热闹的人却自发热烈地议论下去。他只把耳朵竖着。

“我看那画舫八成是天赐府的,不然罗公子怎会坐在船头?啧啧,乌衣王孙就是乌衣王孙,随随便便拿把扇子,靠着个梨花几,娘的就风流倜傥地迷倒了一河的女人。”

“光是打伞喂果子的妓娘就漂亮得没话说,该不会是他养的私妓吧?”

“丽香院的瑶月在那舱里头呢,你们没看到吗?二爷我刚刚还看到她打帘子呢。姓罗的是上人家船听曲的……”

“一船人就知道围着他转,那熊样儿,咋看都像儿子见到了老子……你们说,丹阳王和舒庄主的酒会,他罗公子跑来捧酒,这不是拍丹阳王马屁么?整一孙子……”

“呸!你清高?要让你到乌衣王孙跟前捧酒,不定乌龟你也扮了,还裂着嘴傻笑!”

“你骂谁乌龟?!”

楚京见吵起来了,挪挪脚挤到另一处去。这边又是一番唾沫横飞——

“万花楼的玲珑姐儿唱完啦,大伙猜猜舒庄主这杯酒喝不喝?”

“还猜什么?肯定是喝的……”

“龙胜赌坊第五轮就歇赌了,兄弟你还喳呼?人家舒庄主出了名的怜香惜玉,这一早下来哪个小倌姐儿的曲他不捧场的?”

“……没错没错!酒都喝了十几杯了,听说那可是御赐的‘秦淮春’,舒庄主海量啊!”

“他娘的,老子要是能喝到皇帝老儿的酒,醉他个十天半月又打什么紧?奶奶的舒月岚命好福气好,怎么就不见丹阳王请俺喝酒……”

“奶奶的你是个什么东西?要模样没模样,要人才没人才,舒月岚拔根脚毛都比你俊俏……”

“应天府的妓女瞎了眼,应天府的男人也眼瞎了,老子这等风流才俊哪个男人不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