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兄一言穿心,令我无地自容。”沉默良久,柳寻衣终于放弃弥留在心底的最后一丝执念,凄然惨笑,“正因为我看清楚自己的处境,才会有此心结。我对洵溱说过,自己再也不会受人要挟,再也不会任人摆布,亦是此意。”
“既然你早有打算,又何必瞻前顾后?”
“因为我的心里极不平静。”柳寻衣苦涩道,“从今天早上睁开双眼,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无不令我心乱如丝,惴惴不安。可笑的是,我明明十分忐忑,却连自己也说不清楚究竟为何忐忑?”
“因为变数过于突然,令你一时难以接受。”唐阿富似乎对柳寻衣的惶恐颇有共鸣,不瘟不火地说道,“当年,唐家在一夜之间被人屠戮殆尽,我也久久不敢相信已经发生的事实。那种发自心底的颤抖胜过世间一切恐怖,令我至今回忆起来仍抑制不住地感到心里发沉。和你一样,事发时只觉一切都乱成一团,并未感到太多恐惧,亦无暇顾影自怜。可当我渐渐冷静下来,却越想越惊慌,越想越绝望……以至年幼无知的我实在难以承受如此沉重的负担,不惜跳崖自尽,以求解脱。此事……想必你应该听谷主提起过。”
“确有耳闻。”听唐阿富重提伤心事,柳寻衣的眼神亦变得黯淡无光。
“虽然我的变故是丧事,你的变故是喜事,可喜到极致也是悲,人的感情总有相似之处。”唐阿富不以为意地说道,“归根到底,是因为变故打破已经习惯的生活,未来的日子将和以往大不相同,心中难免会有一些担忧。”
“颠沛流离,四处逃亡……打破这样的日子又有什么不习惯?”柳寻衣自嘲一笑,“未来的日子无论怎么变都好过亡命天涯,看来我真是杞人忧天。”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草窝’。一个习惯颠沛流离的人,让他突然安定下来,结果未必如世人想象的那般美好。”唐阿富戏谑道,“否则,你也不会如此忧心忡忡。”
“这……”
“与其庸人自扰,不如顺其自然,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生苦短,焉能蹉跎岁月?管他初衷是对是错,结果是好是坏,想做什么尽管放手一搏,大不了重头再来。你柳寻衣一身的绝世武功,什么魑魅魍魉都可浑然无惧。”见柳寻衣踟蹰不决,唐阿富话锋一转,朗声劝慰,“你刚刚问我愿不愿做你的‘谢玄’,其实从我踏进房间的那一刻,答案已显而易见。你……尽管下令,我唐阿富刀山火海,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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