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苏轼的大局观还是令秦刚佩服的。
极短的时间之内,苏轼就已经作出了决定:“我即刻书信一封,联络子厚。哪个太后听政,对我而言,只是地位的高低上下之分,但对他来说,却是生死荣辱之别。我愿意与其联手,以备朝局之变。”
苏轼的判断理由也很明确,如果他选择更有利于自己的向太后,就会让曾布、蔡京这等与端王绑定更深的伪新党人上台,这两年的执政过程中,他已经相当清楚这些人对朝廷与国家的祸害,远大于之前他曾反对过的王安石等人。
而他敢与章惇联手,还有一点依靠,那就是眼前的秦刚。
所以秦刚并没有向他透露出今天面圣之后的任何一点情况,但是恰恰就是因为如此,反而让他笃定秦刚一定会从皇帝那里得到过重托——不言即有大事。
更不用说,他与章惇都已经过了最年富力强的年龄,转眼之间,这朝堂之上,就不再是他们一争高下的环境,也不会是曾布、韩中彦的阵地。对于苏轼而言,他能有秦刚的助力,就不必担心章惇借力“刘太后”听政之后的一家独大。
大策虽然已定,而且对于章惇而言,但凡清楚眼前的形势,只恐苏轼不愿与其联手,那他真就成了最弱势的孤家寡人了,形势甚至要比真实历史上赵煦驾崩之后的还要坏上十倍。
但是所要努力的目标却异常艰巨,即使众人一起努力确保赵茂能够顺利地继位,而那时的“刘太后”要能获得听政的可能性,依旧有着巨大的难度:
大宋王朝为因为得位不正,所以一直大力强调“以孝治天下”来转移国内士人的注意力。当朝的历代皇帝都以“孝”字为先。所以,一旦赵煦驾崩,此时向太后还在,即使是刘皇后成了刘太后,却依旧只是是第二顺序的听政人。
就像当年赵煦登基,那时的她作为神宗皇帝的正室皇后,已经是向太后了,但却因为神宗皇帝的母亲高太后依然在世,那就必须要把听政之权让给高太后。
要想排除掉向太后的听政之权,必须还得要有充足的理由。
一直很乖巧地听着两人谈话的李清照此时却突然开口:“师公,都说是‘忠大于孝’,倘若找出向太后以及端王对当今皇帝的不忠之举呢?”
苏轼与秦刚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句话的价值,立即让她继续说下去。
待得李清照把她的想法详细说完,苏轼与秦刚对视一眼:可行!
于是两人便就着这个思路又是一番细细协商。
傍晚,马车离开苏府,秦刚略有歉意地对李清照说:“清娘,没想到会把你牵入到这场极为凶险的朝堂之争里了!”
“秦郎,你我俱为一体,何必如此生份?”一旦说起私事,又只有两人在场时,李清照便对秦刚改了称呼,“当初爹爹入狱,还不是你不顾危险,出手相助么?况且此事又是天下大事,倘若有失,又岂是一家一户所能避得开呢?”
秦刚很是感慨地说:“以清娘的眼光与才华,若是允许女子为官,你在朝堂之上的成就,决不亚于当年的我啊!”
“扑哧!”李清照睁着一双大眼睛笑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夸自己呢?”
“他们不是都在说我是百年难遇之才么?”秦刚如此解释道,“我是觉得自己是占了不少难得的机缘,可清娘你却是完完全全都是凭借自己的实力啊!”
“承蒙秦郎如此看重。”李清照却是狡黠地一笑道,“那你则更要让我参与你所做的每一件事了,否则就算是你嫉妒我的才能,不愿让我有所表现!”
“哎呀呀!小生着实是不敢呐!”
“哈哈哈!”
此时的车厢之中,不会再有任何人打扰,李清照轻轻地依偎着秦刚的身子,进而又伸出了双臂,略有拘谨地环抱起他的腰,却是抱住了之后,再也舍不得松开。
秦刚闭起了双眼,感受着怀中的温暖,以及传入他鼻息之中的少女清香,竟然令他不由于一阵心神俱醉,惟愿马车不再停下。
可惜,天不遂人之愿。虎哥他们已经让马车走得极慢了,但依旧却是已经走到了南讲堂巷的李家宅前。虎哥又犹豫了三四息之后,才轻轻地立在车厢之外,小心地通报:“先生,李小娘子家到了!”
李清照满脸通红地走下马车,却在走进大门之后,却又扭头,依依不舍地看着马车车队离开了门前。
李清照所出的主意,在第二天的小朝会上就迅速显示出了效果:应该是接到苏轼书信的章惇作出了自己的正确选择,突然上了一道奏章,声称:
“天子身子时常抱恙。这几年来,国泰民安,天下万民都纷纷自发给圣主祈福。但是论到祈福之效,却是非至亲不以见效。近来京城多说绵州供养药王菩萨的千佛寺香火灵验,屡有人家派病人至亲前往祈福,结果竟都能痊愈。因此建议皇家不妨一试!”
皇帝之家,虽是家事,更是国事。章惇身为宰相,自然有权建议,只是听与不听,便就由皇家至亲们自己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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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都府路的绵州药王菩萨庙自然是名气大得很,京城每年去那里为亲人祈福的人也不少,所以要说祈福后真能灵验的例子其实也不难找。
而谈到了皇帝的至亲,自然就是嫡母向太后,生母朱太妃、正妻刘皇后、嫡子赵茂,以及他五个正在京城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