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进士的授官工作会持续很长时间,有的职位是现成空置的,有的职位却是还需要一番手续折腾的,所以每个人收到授官通知的时间是不同的。
即使是有早有晚,但在一甲的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收到官书,就连二甲与三甲的人也都差不多也收到了官书后,而秦刚这里,却依然没有任何的消息。
每天都会过来跑一趟的秦湛有点坐不住了,他说:“十八叔,要不我去找一下禠哥,让他去找人问问看?他家大人可是这次科举的主考官啊!”
“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不能去问他!”秦刚摇了摇头,“这件事的原因其实很明了了。”
秦湛默然,其实他也十分清楚是自己的父亲连累了秦刚。
“我倒是要说说你,科举之路你不走,可以说是人各有志。但是你想与我学经商,这个学刊,你是必须要多多研究的。”秦刚扬了扬手里刚收到的最新一期《菱川格致学刊》。
在乔襄文的主持下,学刊保持了每月一期的出刊速度,更重要的是,上面的内容越来越精彩且实在了,至少也反映出书院在格致学研究的快速发展。
其实宋时的江淮地区,人文教育一直十分繁盛,而发达的工商活动以及书籍出版也给了各种创新思想以极大的发展空间。只是一直缺乏像是官府以及书院这样相对正统的渠道给它们以发展的空间。
而菱川书院挟带着秦刚个人在当地影响,以及之后苏颂、沈括等大家的推荐关注,对于格物致之学问的钻研风气不断高涨,其影响也在不断地提升。学刊上开始出现了许多与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精巧发明,甚至开始在一些具体的生意上有所体现。
秦湛一时还不能理解为何要研究这个,秦刚便说:“你前几天刚从仓王村回来,现在天气已经转暖,上个月的银霜炭生产已经减半,我估计再烧一到两次窑就可以停了。接下来,窑场那边该怎么办?你可以什么主见?”
这么一说,秦湛倒觉得是个问题,虽然在这一个冬天,不管是秦刚与罗掌柜这边赚得的钱,还是钱老六一家拿到的工钱,都已经完全超过了往年的数倍收入。但说要是到了天热后就躺下不干活,毕竟是不符合此时人们的想法。
经商,首要考虑的就是利益价值的最大化。
“那你就好好看看这些学刊。”秦刚将手中的最新一期与桌上之前的几本放在一起,“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发明,是适合在仓王村让钱老六他们在夏天里经营的。我去一趟履常师叔家。”
秦湛确实觉得此事有点重要,便在书房里留下来。
秦刚一个人去了陈师道家,去之前也不忘给他的两个儿子各带了一点礼物。
自从前一段时间赵挺之开始公开弹劾苏轼,并导致其从定州被南贬至岭南的英州,这可惹恼了整个苏门的所有弟子。
尤其是陈师道,他以有这个连襟为人生最大的耻辱。
面对着一直与他同甘共苦的妻子,他痛心疾首地说道:“师门受辱,老师蒙难。不能多说什么了,从今往后,他赵家之人,不得进我陈家之门半步。”
而在得知秦刚在高中一甲进士之后,竟是迟迟得不到授官,在痛斥朝中当道的奸佞小人同时,也担心年轻的秦刚难以经受这等挫折,便下帖邀请他来家里作客吃饭。
鉴于此时朝中的风气,陈师道只叫来了邻居李格非作陪,而李清照听说是秦刚要过来,也带着李迒乐颠颠地跟了过来。
秦刚过来后看到他们两人,惊讶了一声道:“没想到你们俩会过来,我这次只给履常叔家的两位哥儿带了礼物。”
李清照撇撇嘴说:“我们就住在隔壁呀,这就是你不诚心,承认一下有什么呢?”
李格非自是斥责自家的姑娘过于刁钻蛮横,而陈师道却是对秦刚在此吃瘪而哈哈大笑。
秦刚对陈师道说:“学生不才,科举一事诸多不顺,却令两位师叔担忧,又要破费招待,实属过意不去。”
陈师道却紧盯秦刚的双眼看了一会,才喟然叹说:“果真是少游兄收的好徒弟啊。你此次科举授官遇障,原因是何,我们都很清楚。而你说的这些话,若不是我当面听得,只当你有怨言的气话,只有看着你,才知你至诚之心,不可妄揣啊!”
秦刚却摇摇头道:“学生虽只是微末之辈,但也懂得,这朝廷取士,可因学术偏好,或取诗赋佳才,或取经义好手;也可因施政方向,或取激进闯将,或取稳重守臣,此皆可为之。但若只是因士子之出身师承,而党同伐异,排斥异已,此为乱政之朝,秦刚纵不仕官亦无憾矣!”
李格非听之,大为赞赏,又见自己家一双儿女在旁,不由地指点说:“做人当得如徐之,坦荡无私不倚权势!你们既是喜欢跟着徐之身后,就要学习他的一身正骨。”
陈师道是在家里置以酒菜,郭氏便请了李格非的夫人王氏与佣人一起在厨房忙碌。
因为是家宴,没有太多的规矩,三人坐上首,李清照与李迒以及陈师道的两个儿子也坐在下边一起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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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刚来时,也特意带了两瓶如今京城甚为稀罕的“一品天醇”。
如此佳酿入喉,陈师道感慨万分地拍拍秦刚的肩头说:“徐之不仅文采得到少游的真传,这经商之道更是令我等大开眼界。所以,你就算是不去做官,也不会穷到哪里去的。”
“诶!履常你则说错了。”李格非却纠正道,“徐之之才,如锥处囊中,哪会安为商贾!”
“锥处……囊……中,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啊?”颇受宠溺的李迒插嘴问道。
“你家大人的意思就是在夸十八叔我呀,是金子,迟早都会发光的!是锥子,早晚都会从袋子里钻出来的。”秦刚随口给他解释道。
“自吹自擂。”李清照可不像她弟弟那么傻,悄悄地嘀咕着。
可李迒却纠正他姐姐道:“阿姊,他不是自吹,是咱家大人在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