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刚此时甚是热情地拉住高球,说道:“改日一定要去看看你的球技。”就差一点没有脱口叫他一声“高太尉”了。
而此时的高球当然并不清楚秦刚的想法,只是觉得秦少游的这位新弟子不仅不因身份之别对其热情,而且居然对于踢球甚感兴趣,于是一边应诺,一边十分知趣地慢慢退至一旁,将搭话的位置让予他人。
高球居然是如此守礼知节的一人么?
彼此再说了几句之后,秦观与黄庭坚已经开始招呼各人赶紧入座。
两桌酒席,秦刚与各位苏门主要弟子,也就是他的老师、师伯、师叔们坐一桌。而秦湛则陪同着其他人再坐一桌。
席间的黄庭坚等人已从拜师一事中看到了秦刚的品性与真性情,桌上也都默契地只谈诗词风月,不言政治风向。
今天秦观是主角,朝华也不在场,师兄弟们自然还是关注起了他最近所写的一些酬唱之词。
所谓酬唱,便是京城文人酒会宴请时的一种交往方式,而且是以诗词相互赠送,哪怕里面写得再是肉麻的吹捧之言,都会显得风雅无比。
秦观的风流才子之名,往往源于他写的词作。
当然,早年的秦观在云游各地之时,又负少年之才,其华丽的词藻、入微的笔触,创作出来的那些婉约名词,也就相当于后世的流行歌曲,试问那些歌伎舞女,对其倾心仰慕者,便是何其地正常。
又或者说,这本身便是那个时代文人士子自身津津乐道之事。
事实上,在入京为官后,尤其是在老师苏轼曾批评过他在《满庭芳·山抹微云》中的那句“销魂当此际”是“过于仿学柳永作词”,实际指出他的词文轻浮,缺乏意蕴。
此后,秦观非常重视老师的批评意见,虽然他的文笔与词风依旧轻婉秀丽,但是却愈发突显出了他比柳永更加注意思想升华、更加意境营造的功力。
尤其是眼下众位师兄弟对于秦观的调侃,说的就是他们在京城常见的文人酒会中的酬谢诗词。这类酒会,多有歌伎宠姬相伴,弹琴唱曲奉迎。那么作为参加酒会的客人,在创作这类的诗词时,要么吹捧席间男子的才情、要么夸赞各个女子的容貌才艺,歌颂一下忠贞的爱情,褒扬一番风雅的蜜意。说到底,不过都是一些逢场作戏的社交手段而已。
如果说秦观有错,就在于他在这方面的平均水平也太高了。随手拿出一篇,便是可以传唱一时的佳作。
于是,有人只是随口的调侃、也不乏会有嫉妒甚至别有用心之徒,牵强附会地把他作的每一首词,都关联上某一位风尘女子,不惜编写一些“见一人爱一人、爱一人写一词”的艳俗故事。毕竟嘛,也只有这样的故事,才能更容易被大家传播。
其实,就在这一年多里,恰恰正是秦观正式纳朝华为妾的时间。家里娇妾在旁,哪里来的到处留情的环境。
所以,古时的酒会吟诵的诗词,就如后世满篇情爱字眼的流行歌曲,总不能说每一个词曲作者以及歌手都是到处留情的泛爱情种?
“哎呀!少游兄近日又惹事上身了。”陈师道故作神秘地吊了吊大家的胃口,然后就接着说下去了,“前些日子不是朝中张府卿设宴请客,中间让其宠姬碧桃出来劝酒,少游便就举杯反劝。其主张府卿便说:‘碧桃不善饮酒。’谁知这碧桃竟然答说‘为了秦学士,何惜一醉。’然后举大杯而痛饮。直把众人看愣。”
“哈哈哈哈!”听到这里,众人皆是大笑,大多感觉这个宠妾太有个性,也算是个酒间佳话。
“只是少游兄的滥情就起来了,当场填了一首虞美人之词给那碧桃。”陈师道便摇头晃脑地背出:“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乱山深处水萦回,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轻寒细雨情何限!不道春难管。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注:此故事出处详见本章末】
此词背完,席间众人默然了。有人是在回味诗句的韵味,而有人则是在思考当时的环境。
稍后,李廌便试问道:“可是这张府卿因此而生气了?”
“当然啦!”陈师道得意地说道,“那张府卿当场便发狠放言:‘今后永不令此姬出来!’”
秦观此刻便被陈师道说得有点无奈。
反倒是秦刚对此却有异议:“诗词之说,多有吹捧之语。老师谢其宠姬尽兴饮酒,而作以珠玉之辞赠之,不过恰恰是席间的礼尚往来嘛,又有何气焉?我觉得这位张府卿若是唐明皇的话,一定会把写《长恨歌》的白乐天砍了头!”秦刚见尚有人未曾领会其意,便补充说:“谁叫诗中写着想和贵妃娘娘‘在天愿为比翼鸟’呢?”
“哈哈!”黄庭坚首先赞同,“徐之所言甚是。我是觉得这张府卿当日之话,不过是佯作生气、活跃氛围罢了。当然,他若真是因此而生气,少游以后少去应他的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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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观先听徒弟出言维护自己,后又闻师兄认同,甚是开心,随口便道:“要说情词赠人,徐之前几日赠我之《我侬词》,不仅词风新颖,我与朝华闻之,更是满心欢喜!”
提到秦刚的好词,众人皆是好奇,秦观便在席间将其背出,倒是各人看法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