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祖禹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见到了小皇帝后,便开始深入浅出、引经据典、苦口婆心、慷慨陈词,纵横十五年来的每一个历史事情的得失利弊、剖析朝中新党奸人与旧党忠贞之间的天壤之别。采取了逻辑缜密的拙丝剥茧式的论证之法,以此推断:提拔宦官就是重视奸人,重视奸人就是复图新法,复图新法就是祸国殃民,祸国殃民就是对不起列祖列宗啊!
结果,范大人前后一整套专业凌厉的组合拳打完之后,发现小皇帝提前领悟了武学的最高境界——借力卸力,他的巨力如入泥潭之中,顿时化为无形。
小皇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愣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或许此时的赵煦,根本就没关心他刚刚啰啰嗦嗦地讲的是什么,他只有最朴素、最简单地一点想法:“我还是不是皇帝?我现在是不是已经亲政了?”
当然,正因为只想着这样的简单思路,外表的他,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平静表情,任由范给事中的激昂演讲,却永远没有一个准确而明显的回应。
“卿辛苦了。朕知道了。”
范祖禹只能饮恨归去。
在六名内侍顺利复官的消息刺激下,刘惟简双手紧捧着已经无限接近地面的乌纱帽,正以当时回京时至少五倍以上的速度,屁滚尿流地冲向高邮。
钦差天使去而复归,第一天就住进了军衙之中,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刘天使还给毛知军备上了一份厚礼,并对毛知军在任上,发展地方教育、光大地方文化,并以至于在这次解试中为国为朝选出栋梁之才作出卓越不凡的贡献,在军衙大厅作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赞扬。
最后,刘钦差终于表明了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他是希望毛知军能够陪同他一齐前往秦刚家,主要是劝说秦刚收回自己的辞官之举,他也将会以十分的诚意保证,回宫之后,定然要向当今天子秉明高邮解试的公平公正,奏明秦刚的一片赤胆忠诚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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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滂自高太后薨后,便已大致看清了当前政局的大致走向,他的政治风格本来就是与世无争,若非是与秦观交好,受到苏轼的推荐,他也未必能在元佑年间获得重用。
而此次因为秦刚的诗赋而遭到洛党的攻击,可谓是因祸得福,在毫无思想准备之中,就被推向了另外一面。虽然不太好说太久之后的利弊,但在眼下,对“高邮军解试案”的顺利定性,必然是有益无害的。
奴颜婢膝的刘惟简,早已放弃了所有的原则与尊严。他们做宦官的,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服侍的主子。之前是神宗皇帝,再之后是太皇太后,而从现在起,则毫无疑问地是当今的官家赵煦了。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可以注定他的生死、他的起伏、他的未来。
梁从政带出的话十分明确:“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自己去收拾干净了再说。”
这句话有两个含义:第一个,他是有机会回去见小皇帝的,这就意味着他有被复用的机会;第二个,必须要把之前惹出来的事情收拾干净了才行。阉人没有立场,阉人只有对主子的绝对忠诚,除此之外,他可以忽视所有的一切。
“毛知军请看。这是秦宣义当时交过来的官碟,都怪杂家底下那个不长眼的腌臜东西,一失手居然错接了下来。”刘惟简小心地递上一只精致的盒子,盒子四角镏金镶宝,本身就是一件不普通的宝贝。“还望毛知军多多劝说,让秦宣义能够收回去。”
刘惟简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此前回到开封附近,自己虽然没有进京,但中可没有干呆在那里等死,早就遣人回家取出了压箱底的钱财宝物。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
这个装着秦刚官碟的盒子,就是其中的一件宝贝。
毛滂打开了盒子,里面除了秦刚原来的官碟,还叠压着一张似是房契的东西。
刘惟简压低声音说:“秦宣义此番已是解元,开春前便要去京城参加省试,在京城没有个住的地方怎么方便啊。杂家正好在内城僻静处有一个小院子闲在那里,虽然不太宽敞,就胜在干净清静。正好送给秦解元到时候读书备考啊。”
要是别的什么东西,毛滂就帮秦刚给推了。但现在这京城可是什么个地价?寸土寸金啊,别管这所谓的小宅子能有多大,只要是一处宅子,这可是连毛滂当年在京城混了两三年也无法拥有的东西啊。
毛滂便代秦刚先接下来,便叫来金宇,还是由他出面,先把装有官碟房契的盒子先给秦刚送过去,并说好第二天,他将陪同钦差亲自上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