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坐在梳妆台前,正在精心打扮。胭脂香粉,无论何种调配,总能让如月显得那么娇冷,清丽脱俗,若不是她向来对陌生人冷淡,还不知会被多少男人尾随纠缠呢。
“哎呀,好啦,你要去相亲啊?”
唯月来到如月身旁,照了照镜子,拿过梳子给如月梳起了头。如月腼腆道:“别寻我开心了,有你在,我哪里还有机会哦。”
“真的么……我就知道你对我好。”唯月趴在如月背上,笑嘻嘻抱着她说:“哦,时间差不多了,萧大哥要着急了,我们走吧。”
两个娇艳动人的美女互相吹捧了一番,于是怀揣着各自的心事,携手出门去了。
风云积聚,公园里飘浮着幽怨,彷徨而忧伤,无法退散,那是被践踏的纯真少女的怨念,不知该归依何处,该诅咒何人,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喊已然沉寂,留下的只有幽怨,它们恣意飘绕徘徊,无孔不入,寻找着一切可以发泄的机会。
冷风暗林中走来一个孤独的女人,她脚步轻盈,似孤魂野鬼,却长着一副绝世容貌,黑发飘飘,淡红色衣裳裹着纤娇的身材随风飘曳,婀娜多姿,她面白无色,毫无表情。渐渐,她觉察到了两侧林子里数十双盯她的眼睛,他们跟随她移动,隐隐发出器械擦响。女人面无血色的容颜逐渐袒露微笑,从而停落脚步。
落叶拂地作响,一条笔直的小路从女人脚下伸向前方,它的尽头矗立着粘粘公园里最大的一座教堂。女人目光平视,像死人般没有动静,不一会儿,两侧树林中的跟踪者纷纷现身,大约十几人,前后包围,将目标锁定了这神秘女人,他们都是持枪的安全人员。
“你叫小雪没错吧,我们怀疑你和近期的血案有关。请跟我们走吧!”
听到督促,女人渐显悲凉的神情,她遥望着远处的教堂,一言不发,白皙的身体肌肤冰凉得像个死者,宛若水晶棺材里容颜美貌犹存的死人,谁也不敢去碰她。
幽怨在飘浮中颤抖,带着少女的隐泣,无处藏身,她们钻进地下,升入天空,去到无穷无尽的宇宙里,她们不知是该埋葬自己,还是埋葬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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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隐约飘扬,唯月正唱着随心的曲调和如月相伴前行。如月今天穿了高跟鞋,走路很不稳,因为她以前很少穿,不过即使这样,她也还是比唯月矮。两个人平时没少比穿戴,只是唯月不太喜欢化妆,她怕麻烦,所以她总是开玩笑似的和卸了妆的如月比漂亮。
寂静的小路上仅有这两个女孩,忽然,头顶刮来一阵黑风,唯月顿然觉得手被震开,瞬间听到鬼男呼啸而过,如月已经被黑风卷起来了!
“呜!”
如月惊声呼喊,红色高跟鞋从空中坠落,鬼男携着黑风之势卷着挣扎的如月上下飘腾,钻进密闭如罐的丛林,刮断了树枝,飞叶残舞,很快便从唯月的视野里消失了。
“放开我!”
“噢哈哈——”
毛骨悚然的鬼笑终于又得手了,他听从了娘亲的教导,得到了身心最大的放纵!“呜噢哈哈——”
唯月呆呆伫立着,微微颤动的嘴唇发白,她从来不抹口红,她喜欢煞白的颜色,她总能让阴凉的面色变得像她的衣服一样的白。唯月脸上挂着令她自己也琢磨不透的黯淡笑容,慢慢地,她仰起头,脸旁的发丝垂开,在黑发的衬托下,她的脸就像雪一样白得刺眼了,她瞪大了眼睛,眼角瞠圆,眼球布满血丝,仿佛就要开裂、迸出,她张开了嘴,鲜红的喉舌仰对苍穹,随着她僵硬的躯体和恐怖的鬼脸一同激颤震吼:
“啊——啊——啊——啊——”
飞跃在树梢之间的黑风跌旋振荡,似受到强烈冲击,黑风抖动中,鬼笑变作鬼嚎,另有如月凄惨的哭叫,交织在一起,阴森如地狱,穿心挖腹,鬼男的大脑快要爆炸了!一声狂吼,黑风钻出树梢,从中掉下如月挣扎的身影,落进树林。黑风旋坠而来,以迅猛之势扑到唯月面前,现出了鬼男丑恶疯狂的嘴脸身形:
“先杀了你这个令我心烦意乱的女人!”
唯月吸了一口冷气,落首沉颜,凝望着鬼男那错乱不堪的神情,她竟然沉默发笑!鬼男口中作骂,狂然舞起魔爪,正在这时,他身后亮起万道金光,天雷炸响,如万箭穿心!
“呜啊啊啊!”
鬼男痛声嚎叫,随着血焦之味,鬼男背后腾起金色迷雾,只见萧寒月把扇肃立,呈攻击姿态,扬扇之中挥出密集射线,他击中了!
“呜啊啊啊——”
金色射线持续烘烤穿射,鬼男吼声撕裂,面目抽搐变形,立时化作黑风惶惶散尽。萧寒月收扇打住,一轮金色箭环发散逝隐,高温过后,吹来阵阵冷风,萧寒月打开扇子轻轻摇着,隐隐听到如月在林中轻吟,大概是无恙了,这时见唯月慌忙梳理衣装头面,天真无邪地站在他面前。
“这个主意太过冒险了,稍有差池便玉石俱焚。”萧寒月垂面低语道。
“只要有萧大哥在,我相信一定万无一失。”唯月清纯地笑了笑,情不自禁走过去抱起了萧寒月的臂,她默默靠着这男人温热的肩膀,心里觉得很安静,很安静。
萧寒月神情呆滞,扇子贴附着唯月那透出芳香的头发和温热的呼吸,可是却无法抑制他内心矛盾而透彻的冰凉,他淡淡说道:“我只是不喜欢让女孩子做诱饵来达到目的,尤其不习惯看到女孩露出那种狰狞的面目。这不是我的作风。”
“萧大哥……”
唯月感到手中松弛,萧寒月轻轻将她放开,神情犹豫地走了,抛下的却是一句让她心冷的话,唯月蓦然心颤,眼眶里湿润了。
引鬼男现身并将其消灭的做法是唯月提出的,无论结果如何,现在看来已经不重要了,如果这一切能够让她爱得更深,她情愿成为鬼男口中之食。
……但是,飞飞却并不该包括在其中。
通往教堂的路铺满落叶,肃静而清冷。被团团围住的小雪,痴目呆立,冷若冰霜,丝毫没有举止反应,仿佛根本不在意,又如同脱离大海的游鱼,被曝晒在炎日下失去生机,然而这一天总要到来,她似乎不想再刻意回避了。
林木隐幽,阴沉传来野兽般的咆哮,众人纷纷举枪仰首,只见头顶旋起一片黑风冷气盖压而下,霎时间,如虎啸狂窜,从十几人当中穿行扫过。
“唔哇!”
腥风血雨中听劈骨,声若暴雷霹雳,色如闪电撕裂,眨眼间,枪未鸣,人已全部血溅当场!鬼男从幽风中化出原形,呼啸喘气,默立在碎尸血泊之间的小雪被溅红了身体,像个饮血的冰美人。
“娘、娘……”鬼男跌跌撞撞扑到小雪面前抱紧她,心里想着高兴,却禁不住面色苍白抽搐道:“我好冷,好难过……”
鬼男受了重伤,血流不止,仿佛连拥抱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他在猛烈发抖。小雪神情黯淡,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注视自己孩子的容貌,他真的完全成为他的父亲了,这让小雪抑制不住内心的惊动,甚至感到兴奋。
“娘亲……我……我不想离开你……我不想死……”
鬼男的头沉沉依靠在小雪怀里,痛苦而疲倦的眼神显出濒死之人的脆弱,他好想听到娘叫他“小助”,娘却总也不开口,不过没关系,能躺在她的怀里,这样足够了。
小主,
教堂的钟声悠然响起,空旷,幽沉,凄凉,绿树掩映之中,渐渐走来一个朦胧的身影,闪烁着深蓝的光芒,脚步沉缓,气息深重。
“死亡是背叛灵魂的人应有的觉悟,你的父亲已经在地狱里领悟到了,你也该一样。”
沉闷的声音在寒光里萦绕,人影步步逼近,手中显出蓝光之剑形。
埃!
似一阵阴冷袭来,鬼男惶然惊颤躲向小雪身后,疯叫道:“娘!娘!”
小雪深沉地呼吸,她不再拥抱鬼男,感应着埃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她的手伸向腰间,心跳开始加剧。“我怕……我好怕……”鬼男注视那蓝色剑光,脸色发青,被切去一指的手跟着身体剧烈抽筋,他是如此的恐惧,恐惧这世上比他自己还要恐怖的东西,他在颤栗,他在哭泣。突然一声凄吼,鬼男两眼发直,只觉得心口猛地刺进了一把冰寒的刀刃,拿刀的,是小雪!
“我等这一刻已经好久了——”
小雪颤握着匕首,流出的黑血沾染了她粉白的手,凝视着鬼男惊惧悲惨的面孔,她冰玉般的神情姿态顷刻流露出火一样的热度。埃于十米之外停步,蓝剑在手中震鸣。
“娘亲……”鬼男哀吟着,奋力逮住小雪的衣裳,捏起浸出血渍的拳头却不知想要干什么,貌如糟粕的面孔此时浮出一线天真。小雪使出全劲迅猛将刀拔出,一道黑血喷溅了出来,鬼男失声嚎叫,断了气,小雪随即又补一刀,鬼男瘫软的身体坠落下滑,小雪跟着拔出刀来,那滚涌的黑血便像谢幕一般呈现在她眼前。
埃压抑着身心的震撼,看到小雪由颤动渐渐舒缓,她终于转身过来,面向埃,小雪的面容身躯充满了血色,她通红的眼睛里褪去了仇恨,流出的是眼泪!
“你回来了,我真高兴……”
小雪泪眼潸潸,深情望着埃,她袒露出温馨的笑容,那么透彻,那么干净,就像很久以前一样清醇而美好,但只能在这瞬间得以实现……小雪随即提起匕首,令红裙起舞,跟着暖风一起,让尖刀刺入了她的喉咙:
埃,谢谢你,谢谢你最后一次放任你的小雪,任由她享受安乐,任由她追逐幸福,如果有一天你还能追上她的脚步,她一定还会在幸福的角落里守望着你,真的,谢谢你……
血红的残叶,风中飘零,幽蓝的剑光支撑着埃的身体,悲凉地颤抖:
小雪,这就是你想要告诉我的吗,你终于亲手杀掉了那个毁过你的男人,你得偿所愿了,你夺回了属于你自己的清白和尊严,你可以安息了。
而我明白,你真实的愿望其实是为我报仇。
可是,那个小生命却成了牺牲品。
钟声回响,落叶飘雨,蓝光闪闪跃出剑鞘,埃抽臂拔剑,再也不会迟疑,他左手悬握额发,右手旋剑挥斩,剑光所至轻盈断颈,手持自己头颅,沉膝下跪:
我来替你赎罪,小雪,我只能这样来弥补我的爱与缺憾,请让我为你所犯下的罪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