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不再有识人之明,那么就必须得有相应的贤仕选拔标准。”
“是以:就得用【天人相应学说】进行辅政,简拔贤仕。凡地方郡县显现天谴灾异,必是朝廷用错了人,理应迅速更换正确的仁人前往治灾施政。”
……
毛亨把扶苏的举例,全部归为了君王具备识人之明。
而他想要利用天人相应学说,敲定一个兜底的官吏简拔制度。
毛亨就不信了。
大秦后世能永远都是明君,一个庸君都不出?
“不不不!”
扶苏认真的道:“我很清楚儒家尚贤仁人的标准是什么。”
“无非就是德孝之名,嫡庶之别,血脉之分,以及论资排辈。”
“如此层层框限,有才之士只会被一再埋没,比如昔日鲁国的腐朽,便是最佳的例子。”
“而我认为大秦的官吏简拔标准应当是:临阵能制胜,不使将士枉死是德!治国能安民,不使百姓受冻馁之苦是德!”
“不知前辈以为如何?”
……
诸子百家,很多都推崇尚贤。
其中墨家的尚贤以大义为准,最是纯粹。
儒家就比较复杂一些了。
德孝之名,顾名思义,你如果不孝顺,再怎么有才都没用。
嫡庶之别,宗法制有大宗和小宗的区分。
那么大宗之嫡子,百分百横压小宗之庶子。
对。
百分之一百。
小宗庶子纵使才学通天,你不是大宗,又非嫡长,就统统都是白费。
原因在于。
你的出身太低,你就一定会不择手段的往上爬,甚至贪财好色,难以自持。
即:出身低,等于无德。
综上。
当儒家抡才的标准大行其道。
宗法嫡庶就会形成绝对的阶级之差,任你怎么努力,都休想撼动分毫!
至于血脉之分和论资排辈,那就更加不用说了。
尽管先秦儒家相对比较开放一些。
可儒家尊老敬长的礼法基调就摆在那里,经时日久,论资排辈根本无法避免。
另外。
扶苏所说的临阵能制胜,治国能安民……皆是许尚传授,关于毛亨在【尚贤】方面的挣扎,许尚也早有预留后手。
对面。
毛亨咬牙道:“小辈,你这分明就是重才弃德,大秦若长此以往的简拔官吏,必会导致民将不民,国将不国!”
毛亨进行了最后的危言耸听。
扶苏环顾四周,道:“诸位,你们觉得大秦未来的官吏简拔标准,应当听从天人相应,灾异同德……还是就事论事,以战功和政绩说话?”
扶苏表示他现在非常得人心。
总归还是要利用一下的。
果不其然。
百家名仕们纷纷出言支持。
“关中小友,我们支持你,毛亨那厮简直就是在胡扯白咧,官吏简拔不看政绩,居然得靠天谴灾异决定升贬……这是时代的倒退!”
“呵呵!毛亨根本就是走火入魔了,你问问儒家其余七派,他们会支持什么狗屁灾异同德,决定仁人的鬼话?”
“依我之见,荀夫子这次就不让毛亨出来出丑,眼看着要输了,就各种强词夺理,诡辩胡扯,实在有失荀夫子的脸面。”
“关中小友高论……”
百家名仕纷纷力挺扶苏。
事实证明。
在局势已经占优的情况下。
扶苏再裹挟外力,便可狠狠的踩毛亨一脚。
最终。
毛亨满脸无奈的道:“小友,二比一,你赢了……但我也没有全输,对于天命的解释权方面,除我儒家之外,你当真要让阴阳家登堂入室?”
毛亨坚持认为阴阳观星,难登大雅之堂。
“不仅如此。”
扶苏咧嘴一笑道:“未来九州三十六郡,都可以像楚地那般,融入巫祝习俗。”
“比如衣食住行,婚丧嫁娶,风水堪舆……”
“尤其是风水堪舆,理当由阴阳五行说的算,而不是儒家概念决定宅基地的门槛高低,方位朝向。”
“至于婚嫁方面,阴阳巫礼也都有全套适配的各式规格。”
“包括后续信仰少司命,能够求得子嗣绵延,祭祀大司命可得长寿。”
“还有我大秦每年祭奠英烈亡魂,当用巫礼国殇。”
“开春祭祀天地,则上古巫礼和前朝周礼并用之。”
“儒家则是应当主教化之职,外加宗庙祭祀诸事……婚嫁礼仪方面,民众可自行选用上古巫礼亦或者儒之周礼。”
“在这些基础条件都更定完毕之后。”
“天意王权、天象阴阳、天人儒家便可完成天命三分!”
“进而国祚永续,国统可成!”
……
言毕!
满堂哗然!
尤其是阴阳家名仕简直感觉像是在做梦,莫名其妙的他们就起飞了啊!
此番扶苏按照许尚的指导,算是彻底给出了确切的论断。
你儒家不是想上承天命,下携民意吗?
我就用上古巫礼,从各个方面制衡你在民间的影响力!
民意根基动摇!
天命理论何存?
在许尚看来,儒家就应该老老实实的主教化,兼礼仪……若再想四处伸手,那就必须得给予教训!
突然!
“不!不行……”
毛亨只觉三观崩塌的道:“你这小辈完全就是狂言妄语!阴阳家根本就是歪门邪道,怎能这般重用之?我儒家周礼才是九州共识,大秦若擅行巫礼,又何以自命正统?”
毛亨很清楚。
以扶苏帝国准太子的身份。
他既然在稷下学宫提出了天命三分,未来就一定能够施行落实。
毛亨实在难以接受,区区阴阳家居然能够与他儒家平起平坐,并称当世显学?
走了个墨家!
又来了个阴阳家!
没完没了了啊!
扶苏据理力争的道:“前辈,你好像搞错了,上古巫礼,自夏朝始,论正统谁敢言之过夏?周礼不过是后来者,还请前辈……慎言!!”
毛亨:“……”
……